“如果把我的汗腳插進地里，

沙漠也潤成了沼澤。

把我的襪子浸入上游的湖泊，

魚蟹要像回轉壽司，

浮在醬色的打鹵河。”

詩句從喬玉的口中吐出，他望著這皎潔的月色，強忍著喉嚨深處的洶涌波濤。

這首隨口編成的詩，正是喬玉對上一位客人的真實評價。

夜幕中的繁星點點，訴說著喬玉詩句中的思鄉之情。

兩行熱淚從喬玉的面龐劃過，他努力完成學業，取得本科畢業證。

到頭來面臨的卻是畢業即失業的結果。

迫于無奈，喬玉最終還是向生活低下了頭。

作為這家足療店為數不多的男技師，類似的客人他接待的并不少。

倘若上天再給喬玉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在上大學之前，加入短視頻的搖子賽道。

回首過往，毫無疑問的，喬玉屬于一點時代紅利都沒吃到的那批人。

脫不下長衫的孔乙己、好吃懶做只會擺爛、不思上進的年輕人……

種種詞匯從那群吃盡時代紅利的人嘴中吐出，化為鋒利的刀子刺向喬玉。

“我當真是那脫不下長衫的孔乙己嗎……”

喬玉也曾多次自我懷疑，可看著各大招聘軟件上，那鋪天蓋地的銷售與主播崗……

月休四天，月薪三千似乎已經成為常態。

終于，在漫長的掙扎與焦慮中，喬玉逐漸參透了一件事。

之所以會產生這種焦慮，歸其根本是因為社會的存在，人類作為社會的一部分，被迫加入到社會的原因。

一個人，越是思考這些，就越是能發現……人類是有極限的。

所以……喬玉最終決定：我不做人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還能就地改變物種還是咋的，這是現實世界，又不是什么小說電影。

不存在可以把人變成吸血鬼的石鬼面，真要幻想，或許被卡車撞一下穿越到異世界還算比較合理些。

最終，喬玉選擇跟自己和解。

在一陣機緣巧合下，入職了離出租屋比較近的一家足療店，當起了男技師。

好處是工資可觀，而且因為他是兼職的原因，每天并不需要把全部時間都賣給老板。

壞處嘛……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光鮮亮麗的人，其腳底究竟是什么樣的。

令喬玉最為印象深刻的一位客人，那是一個打扮的十分漂亮的年輕女性。

屬于是往那一站，足以原地出道的存在。

直到喬玉親手捧起了她的腳。

后面的情況喬玉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迎著晚風，喬玉漫步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站在紅綠燈前，作為一名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在這紅燈之下，喬玉不可能前進半步。

直到路燈變綠，他才邁開步子。

突然，一陣耀眼的光芒閃爍，照的喬玉睜不開眼，也挪不開步。

只聽到刺耳的響笛聲，當喬玉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時，一輛如擎天柱一般的紅黑色車頭近在咫尺。

強烈的求生欲使得他那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的腳終于邁開。

當喬玉向后躲避時，那迎上來的紅黑色車頭就好像在他身上裝了導航一樣，直追而來。

“？！”

失重、旋轉，緊接著便是……黑暗，無邊的黑暗。

在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喬玉隱隱約約聽到幾句話：

“視野盲區……”

“我以為是減速帶……”

“有什么話跟我的保險說去吧……”

“我們都在用力的活著……”

……

仿佛落入了虛無空間，喬玉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鼻腔內充斥著泥土的味道，使他的呼吸都十分的不通暢。

“哼哧~”

猛的一用力，暢快之意瞬間襲遍全身。

這種感覺是喬玉過去從未有過的。

在漫長的歲月中，他的兩個鼻孔始終處于一個通暢一個閉塞的狀態。

如今這種兩個鼻孔同時可以出氣吸氣的體驗令喬玉格外滿足。

而且他能感覺到鼻腔內有一股莫名的熱氣，烤的他暖暖的。

不過這種滿足并沒有持續太久。

當喬玉睜開眼，昏暗且陌生的場景映入他的眼簾。

“這是哪里？”

喬玉下意識的想要扭臉觀察四周，卻發現他的頭似乎被固定住了，無法移動分毫。

不僅如此，他覺著現在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甚至感覺不到頭部以下的任何存在。

就像被人量身定制了一副水泥軀殼，緊密的貼合在了他的身體上。

“我不是在……”

喬玉努力回憶著前不久發生的一切。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應該是人行道上散心，然后……一輛大運閃著大燈就沖了過來。

之后就……

“啊~”

反應過來的喬玉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他離開家鄉外出拼搏之前，曾在街邊問過一位算命大師。

正是在大師的建議下，喬玉才下定決心去往其他城市打拼。

一切只因大師的一句：你去到其他城市會撞大運。

可是喬玉怎么也沒想到，大師口中的‘撞大運’，撞的是這個大運啊。

那他現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渾身無法動彈，但意識卻非常清醒。

喬玉嘗試著掙扎了幾次，毫無反應。

好在他目前的視野并不狹窄，即便無法進行轉頭之類的動作，可還是能通過現在所看到的景色，以及余光，觀察到許多。

這里的樣子像是一所塵封已久的遺跡。

封閉的環境使得陽光完全無法照射進來，可即便如此喬玉卻依然能看清楚這里的布局。

破敗不堪的墻面，幾根或完整或殘缺的石柱。

在喬玉的正前方，一個長方體的石墩像是用于祭祀的供奉臺。

臺子的表面鋪滿灰塵，但喬玉卻注意到在灰塵的掩蓋下，似乎存在著一張光滑的表面。

“哼哧！”

他猛的一呼氣，供奉臺表面的灰塵揚起，形成一陣灰蒙蒙的薄霧。

在幾番如此操作下，臺子表面的灰塵散盡，不出喬玉所料，光滑如鏡的石臺表面反射出他此刻的模樣。

坑坑洼洼的墻面上，懸掛著一副龍首雕像。

綠黃色的身軀螺旋盤曲著，其石制的的面首上，兩只眼眸散發著詭異的紅光。

見到這一幕，喬玉一愣，而后驚嘆：

“這是……圣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