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集護衛胡徹的人形是個丈高的鐵塔巨漢，獸皮短襖，圍脖猩紅。
虎妖特有的銅頭鐵腦，大如碾盤，碩大的圓眼，野性嗜血。
他一生癡迷武道，對殺意最為敏感，他不知是何家妖怪惹惱了行者道友，也不知對方為何問他這個問題。
但毛臉雷公嘴的猴頭在官道救下紫心娘娘，想來不會有大多惡意。
“道友說笑，山中老虎哪有吃素的道理。”
祁豐年再問。
“問道友一句，你吃羊肉嗎？”
如此追問，滿大街看熱鬧的妖怪都察覺到其中異樣。
豬牛羊三大牲，誰沒吃過？這有什么好追問的，別說白牙山，普天之下無人不食。
唯有仙食酒樓掌柜良錢子，抬手擦拭額前汗滴，因為他是為數不多聽明白祁豐年話中深意的妖怪。
胡徹一愣，但武人性直，一五一十的答道，“我之道統，靈力至陽，妖體至剛，不吃有靈血食，承蒙大王欣賞，偶有賞賜，也是分給同僚。
我觀行者道友氣息清朗，想來修行的道統也是靈果素齋為主。
仙食酒樓不知輕重多有冒犯，還請海涵。”
掌柜良錢子是個靈感境的鼠妖，他不斷擦拭額前冷汗，瞧見毛臉雷公嘴手里的飛劍，只認得眼熟，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聽主街不遠處傳來一陣怒罵。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見我家妹子！我要見我家妹子——！見不到她，就算你們搬出大王來，我也不會告訴你們丹藥藏在什么地方！”
“我還從未見過你這般膽大包天的小妖，大王的靈丹也敢偷。”
“哼！若不是大王吩咐要抓活的，我現在就生吃了你！”
蛇娘眉頭一皺，這聲音她怎會如此耳熟？
莫非是大狼那個夯貨...他偷跑到白牙妖集來做什么？
滿街的妖怪也都瞧向不遠處，只見兩名妖集護衛架起一個沒有修為的黑毛狼妖，直朝嘯月洞方向走去。
“那你現在吃了我！不吃你是我孫子！哎喲——！”
妖集護衛一巴掌扇的大狼滿嘴是血，牙都飛出去幾顆，但大狼慘叫一聲硬是梗著脖子叫罵道，“你打死我！來呀！打死我，得不到丹藥的下落，大王連你的皮一起扒了下油鍋！”
“你——！”
想他們堂堂靈源境大妖，妖集護衛，卻叫一個凡俗小妖當成孫子捉弄，關鍵他們還真不敢下死手。
弄丟丹藥下落，白牙大王非切了他們下酒吃。
胡徹起身迎過去，瞧一眼大狼，冷哼道，“敢偷大王的靈丹，總算抓到你了，辛苦二位將他送到嘯月洞去，我這里有一位貴客要迎。”
“媽了個巴子的，這廝的嘴吃了失一樣臭，何時有小妖敢這樣和灑家說話。”
押送的一名護衛氣的七竅生煙，卻在瞧見毛臉雷公嘴猴頭手里的劍后，心思一沉，“貴客可是那位？”
胡徹點頭。
“好強的劍意，莫要怠慢了。”
得來一句妖集護衛的稱贊，滿大街的妖怪，越發好奇祁豐年的實力和來歷。
大狼早已認出蛇娘姑奶奶，那毛臉雷公嘴手里的劍他也認得，但腦袋不靈光的夯貨這一次格外硬氣，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只裝作不認識，任由兩個護衛架起他從祁豐年面前路過。
蛇娘本還在擔心那條笨狼會暴露她和大王的身份，卻沒想到滿嘴是血的低下頭去，一聲不吭。
她剛才聽到大狼嘴里嚷嚷要見他家妹子，難道是白牙妖王故意留下一個活口逼他們現身？
胡徹在前伸手，“大王還在洞府靜候道友，這邊請。”
青角和蛇娘此時緊張的厲害，他們分不清大王會不會忽然動手，以前在桃山，常有妖怪一句話惹惱大王，因左腳先過門檻，招來殺身之禍。
吉慶心知過不了今日，他就得死無葬身之地，于是蹲下輕撫喵朵臉上的毛發，“下次，下次叔一定帶你去彭城走商。”
“謝慶叔！”
小貓妖歡呼雀躍。
話如此，但他心知，下一次，恐怕是下輩子了。
祁豐年這次來白牙山借樹，與白牙大王的一戰不可避免。
要怪，就怪他白牙大王，修為離大能太遠，洞府距桃山太近。
蕩平群妖，砸了吃人喝血的仙食酒樓，順手的事。
祁豐年道，“既然你我以道友相稱，你之道統不食有靈之血食，雙手奉上內丹也已誠心待我，聽我一句勸，離開白牙山，不要回頭。”
此刻。
熱鬧喧囂的妖集大街，安靜的落針可聞。
城里的妖怪都很奇怪，怎么妖集里面忽然就安靜下來了？
其后，這可怕的死寂，便如潮水一般，自祁豐年腳下，向妖集的每一條街道滲透蔓延。
祁豐年之言，未有一個殺字，卻字字都是殺機。
胡徹終于意識到，這個在官道出手救下紫心娘娘的猴頭，并非是來妖集閑逛，而是來找麻煩的。
他右手抓住刀柄。
“娘娘和大王待道友不薄，我也以誠心待你，有事可以去嘯月洞與大王面談，我來為道友作擔保。
就非要殺的你死我活，兵戈相見嗎？”
劍意翻涌，妖風肅殺。
待圍觀的妖怪意識到不對勁，再想逃走，已經晚了。
事情已無回旋的余地，蛇娘不裝了，她取出金玉煙桿，游到祁豐年身邊，“胡徹道友，以你的修為，留在白牙山只會耽誤前途。
大王有愛才之心，叫你快走，你怎就這般不領情呢。”
大王？！
蛇娘此言一出，圍觀的集市妖眾皆是心中大震，懼色入神。
在河東域，在歐水一帶，乃至整個修仙界，只有靈樞境妖王有資格以大王自稱！
此刻，他們再看街上那毛臉雷公嘴的猴頭，哪還有剛才的滑稽勁兒，分明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河東域妖王！
胡徹聽到大王之名，瞳孔地震，拔刀的手也微微一顫，心中的戰意頓時散去七成。
難怪能一劍斬殺靈源境鷹怪。
難怪他每每見到這猴頭，都有汗毛聳立之感。
原來是個潛入妖集，妄圖挑戰白牙大王的新生代靈樞境妖王。
什么吃不吃羊肉，分明就是挑起事端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