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回到秋楓鎮，太陽已然西斜，估摸著是下午兩三點鐘。

伊森一路上又是翻山越嶺，又是診療傷患、采集草藥，此刻早已饑腸轆轆，頭都有些發昏。

讓他驚訝的是，南希和加爾文一個提著血人，一個哼著小調，看上去卻依舊精神得很，好像根本不餓。

兩人接過伊森采來的藥材，打了個招呼后便徑直回了鎮上的教堂。

伊森沒急著回藥店，而是在街角找了家看起來還不錯的旅人食坊，坐下后要了一大碗熱騰騰的多谷熬粥，花了幾枚銅幣，吃得肚子渾圓，才總算緩過勁來。

“得，一頓飯又花進去一天的工資。”

平常的中飯他都是在藥房和維多利亞一起吃的，現在都這個點了，估計也沒給自己留。

伊森揉了揉肚子，站起身走出食坊，往藥房走去。

一路上偶有穿著粗布袍的鎮民擦肩而過，帶起幾聲短促的問候。不多時，伊森推開藥房大門，正對上柜臺后面坐著的維多利亞。

店里沒客人，維多利亞正安靜地看著藥方本子，柜臺上甚至點著照明的燭臺。明明外面的光線還蠻不錯的，這讓伊森不得不感嘆一句奢侈。

聽到動靜，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回來了？”

“嗯?！币辽寻し诺焦衽_后，還給維多利亞，“教會要的藥都采到了?！?

他把教會不需要的那些藥都藏在自己身上，等到自己下一次上山說不定還能用上。

“我上去整理藥材?！?

伊森沒忘掉自己的職責所在，可他剛準備上樓，卻被維多利亞給叫住。

“廚房里面熱了飯，你現在去吃，還不算冷。”

聽到這句話，伊森懵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維多利亞，后者一臉淡然地走向后邊的廚房，推開門，果然看見灶臺還燃著火，冒著熱氣。桌邊擺著碗碟，整整齊齊地放著一人份的飯食。

燉得綿軟的風干肉丁，混著野菜、蘑菇和藥根；一旁是兩塊烙好的油酥面餅，還有咸乳酪和清湯。

他看著那些菜，忽然覺得自己剛才那頓簡直是浪費錢。

更大的問題是，他吃飽了??？

感受了一下肚子的充盈程度，估計真的塞不下什么東西了。

維多利亞應該不會太在意吧？

伊森這樣想著開口道：“那個，我剛才在外面吃過了?！?

“所以可能……吃不下。”

維多利亞的動作頓住了。

她轉過身來，雙手抱胸，斜倚在灶臺邊緣，瞇著眼睛盯著他看。

“什么時候吃的？”

“就剛才，我下山的時候實在是太餓了，沒辦法就去鎮口那家旅人食坊點了些野狼肉片。”伊森實話實說。

按維多利亞的脾氣，她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但確實是個暴脾氣。再怎么說，自己這一頓飯確實是白白辜負了她一番心思……

不會掉好感度吧？

可沒想到，維多利亞只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現在吃不下，那這東西留著你晚飯的時候吃吧，涼了也不要緊，你到時候熱熱就行?！?

“?。俊?

伊森有點沒反應過來。

維多利亞重新回身，關了灶臺上的火，然后一邊收拾著廚房一邊道：“你上山一整天，又沒提前準備干糧，餓了當然得吃東西，我有什么好多說的？”

伊森站在廚房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女人沒生氣，也沒掉好感，這實在是讓他有些意外。

“我晚上一定吃完?！币辽J真地說。

維多利亞“嗯”了一聲，沒再回頭。

可就那一瞬間，他仿佛聽見她輕輕笑了一下。

……

二樓的藥材在伊森離開后就沒人再動過了，還是等到他回來整理。

伊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太陽已經掛得不高，再拖下去可能就趕不上下班時間……

哦，不對，霧凇藥店已經下班了。

站在桌子前，伊森忍不住抬頭看向在高高的藥柜間忙碌的倩影。

女人提前閉店，說是幫伊森一起整理藥材。

昏黃的燈火在她火紅的發上勾勒出溫柔的光暈，維多利亞真的很漂亮，不是那種輕佻或嫵媚，而是一種鋒利的颯爽。

哪怕只是穿著平常的衣著，束著圍裙，站在藥柜前整理藥材，也讓人忍不住遐想：若她披上甲胄，手執長槍，便能成為女武神，在戰場上引領鐵騎、斬敵破陣。

事實也正是如此，她曾是極夜的大祭司，行走于死亡與信仰之間，與教廷抗衡。

一個人到底要強大到什么地步，才能在那樣的組織中脫穎而出？

可如今，那樣的人卻甘心放下武器與權柄，退居這小鎮藥房，每天與藥草、爐火、傷患為伴，甚至還為他做飯。

她究竟經歷了怎樣的事，才愿意過上這樣寧靜的生活？

想到這兒，伊森開了口。

“對了，今天山上采藥的時候，我們碰上了一位異教徒?！?

“哦?！?

維多利亞的聲音聽不出什么起伏。

“據說是極夜教會的人，加爾文扛著她回來時，渾身是血，少了一條胳膊。”

啪——！

一只藥材罐子自維多利亞指間滑落，砸在地上，瞬間碎成一地玻璃碎片。

伊森趕緊上前走到維多利亞的身邊：“怎么了？沒傷著吧？”

“……沒有?！?

維多利亞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眼神卻有些游離。

她蹲下身去拾掇碎瓷，伊森趕忙攔住她：“你用手撿玻璃碎片??？”

他知道維多利亞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可能情緒不太對，但也不至于這樣吧？

伊森是故意提起來這件事情的，因為他需要知道維多利亞現在對于極夜教會的態度，這樣才好把她拉入自己的陣營。

他從房間的角落拿來掃帚清掃碎片，女人在這段時間內就靜靜地站在一旁，什么都沒有做。

等到伊森弄完，維多利亞才重新出聲道：

“你接著說?！?

伊森斟酌了一下措辭：“是個女人，看著也就二十出頭，南希說今晚會連夜審問，明天早上在鎮廣場火刑?！?

維多利亞的面色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