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臺上，布萊頓球迷久久不愿離去，歌聲依舊嘹亮。

“哎呦喂！”

孫春生故意扯著嗓子喊，“咱們的老主席怎么還抹眼淚呢？是不是風大迷眼了？”

老奈特老臉一紅，立刻梗著脖子反擊：“胡說什么！我這是……花粉過敏！”

“放屁！”

布魯斯一巴掌拍在老奈特背上，哈哈大笑：“一月份哪來的花粉？你就是哭鼻子了！哈哈！”

老奈特臉色漲得通紅，沒好氣的拍掉布魯斯的大手：“你們倆好意思說我？Dick！你威士忌瓶子里裝的啥？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偷偷往里面兌眼淚！”

孫春生燦然一笑，立刻把酒瓶藏懷里：“我這是……潤喉！嗓子喊啞了！”

沒成想，布魯斯突然不說話了。

另外兩人扭頭一看——這暴脾氣的家伙正用袖子狠狠蹭眼睛，鼻涕泡都出來了。

“布魯斯？！”老奈特震驚。

“看什么看！”布魯斯吼得整排座位都在震，“老子眼里進沙子了不行啊？！”

沉默三秒。

突然，三個老頭同時大笑起來，肩膀撞著肩膀，眼淚混著威士忌，在寒夜里蒸騰成白霧。

孫春生舉起酒瓶：“為了那個西班牙小子——”

老奈特啞著嗓子接話：“為了咱們的小球隊——”

布魯斯一仰脖子灌完最后一口酒，吼得全世界都聽得見：“為了他媽的——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能看到今天！”

——遠處，席爾瓦正揮舞雙手走向看臺。

三個老頭立刻手忙腳亂地擦臉，假裝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賽后新聞發布會現場擠滿了記者，閃光燈劈啪作響。當孫睿帶著大衛席爾瓦一共出現時，他依然穿著那件廉價西裝，袖口甚至有些磨損。

《每日郵報》記者第一個舉手：“大衛，你那一腳世界波是練過的嗎？還是純粹蒙的？”

經過孫睿翻譯后，席爾瓦抿了抿嘴，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輕聲回答：“我只是……想試試。球進了，運氣好。”

現場一陣輕笑。

有記者突然看向孫睿：“教練，這是布萊頓歷史上最偉大的勝利之一，您如何評價？”

孫睿聳了聳肩，姿態放的很低：“足球是圓的，似乎今天幸運女神更眷顧我們……”

足總杯前兩輪，對手大多是低級別甚至業余球隊，從第三輪開始英超球隊將陸續登場，后面還有好多場比賽，他還不想太出風頭。

《利物浦回聲報》的記者突然插話：“02年埃弗頓在足總杯第三輪，被英乙球隊什魯斯伯里淘汰，當時埃弗頓主帥沃爾特史密斯說'這是恥辱'。你覺得今天的利物浦是不是也……”

問題沒問完，現場氣氛驟然緊繃——這明顯是在挑撥默西塞德郡的舊怨。

利物浦和埃弗頓是默西塞德郡的同城死敵，這兩支球隊到底關系有多惡劣呢？

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安菲爾德以前是埃弗頓的！

2002年埃弗頓在足總杯第三輪被低級別球隊爆冷，成為足總杯歷史上最大的冷門之一。就因為這事，埃弗頓被死敵利物浦，嘲笑了一整年。

現在利物浦同樣在第三輪出局，對手也是一支低級別隊，這下埃弗頓可算找到機會報復了，這么好的炒作機會，記者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孫睿則是老神在在的打起了太極：“我不了解埃弗頓的事。今天只是……布萊頓全隊拼命，利物浦可能不在狀態。”

當被問及大衛席爾瓦時，他的語氣柔和下來：“這孩子今年才剛18歲，從西班牙一個小島來，英語都說不利索……但今晚，他讓全英格蘭記住了他的名字。”

另一邊，利物浦主帥霍利爾面色鐵青，面對記者的尖銳提問，他只冷冷回應：“足球有時候就是這樣……恭喜布萊頓。”

發布會結束，席爾瓦快步離開，卻被《阿格斯報》的記者安迪格蘭特攔住：“大衛！球迷們叫你'海島魔術師'，你喜歡嗎？”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墻上還在回放自己進球的電視屏幕，輕聲說：“我只是…想讓他們…再唱一次歌。”

席爾瓦低下頭，靦腆的笑了笑，揮揮手，消失在走廊盡頭。

回到更衣室時，里面已經徹底亂作一團，音響放得震天響，香檳的泡沫噴了滿墻。

科爾打進利物浦兩球，徹底樂瘋了，頭幾年他到處流浪，哪有這么高光的表現。光著膀子跳上長凳，用破鑼嗓子吼著自編的饒舌：“英乙怎么了？老子專殺豪門！”

里貝里大笑著把冰桶扣在他頭上，操著口音濃重的英語：“下次…記得，請我喝酒！”

角落里，梅奧癱在按摩床上，隊醫正往他抽筋的小腿上扎針。他齜牙咧嘴地慘叫：“輕點！我還要踢下一輪！”

阿格和科克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挪進來，立刻被隊友用毛巾抽打屁股：“英雄歸來！”

而風暴的中心——席爾瓦，卻安靜地坐在角落盯著手機發呆，父親發來一條短信：

【小子，你愛上那里了，對吧？】

隊長奧特威把比賽用球砸進他懷里：“小子，你他媽屬于這里了！”

席爾瓦低頭撫摸球皮，上面還沾著安菲爾德的草屑。

更衣室突然安靜了一秒——

所有人舉著飲料罐對他大喊：“大衛！大衛！”

——這一刻，語言不再重要。

孫睿走到眾人中間，把廉價西服摔在地上，揮拳怒吼：“他們說安菲爾德是地獄，現在我們他媽爬出來了！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在足總杯走得更遠！”

“噢——！”

更衣室炸了。

球隊大巴離開利物浦時，天已微亮。

席爾瓦把額頭貼在車窗上，看晨光中的利物浦漸漸后退。

后座，里貝里和梅奧用西語唱著：“Ole ole ole， David Silva!”

前排的孫睿回頭笑道：“下次發布會，你自己回答問題——別總讓我當翻譯。”

席爾瓦笑了，笑得很燦爛。

他摸出口袋里的比賽用球——上面簽滿了隊友的名字。

——原來歸屬感，是香檳浸透的球衣，是抽筋時伸來的手，是3000人用你的母語喊你的名字。

他叫大衛席爾瓦，一個來自加納利群島的18歲少年。

他時常冷得像冰，比賽時卻能爆發出灼燒一切的烈焰。

他是海鷗軍團的21號——來自西班牙的魔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