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勞節(jié)儉、沉默內(nèi)斂，擅長數(shù)學……

這是英國人對華人的刻板印象。

從進入會議室，迪克奈特就在細心觀察面前的年輕人，似乎和他印象中的華人移民很不一樣。

一身定制西服，估計要一兩萬鎊……

手腕上帶的百達翡麗萬年歷3940，起碼要3萬鎊……

樓下還停著一輛阿斯頓·馬丁 V12 Vanquish，這個至少15萬鎊……

這一身行頭加在一起，都可以在市區(qū)買套房子了。

面前談笑風生的年輕人，不時還會吐槽幾句，句句直擊要害，戳人肺管子。

迪克奈特越聽越郁悶，眉頭也越皺越緊，心中不禁升起一個疑問。

20來歲，就這么囂張，這是個華人？

勤勞節(jié)儉的優(yōu)秀品質(zhì)在哪里？

沉默內(nèi)斂個毛線？！

或許只有擅長數(shù)學一項，還算貼切。

“威斯迪恩球場容量8000人，按照平均上座率6000人估算，門票價格15-20鎊，季票250-350鎊，聯(lián)賽23場加上杯賽。門票總收入在200-230萬鎊，嘖嘖，好大一筆錢啊！”

“英乙的轉(zhuǎn)播分成在50到100萬之間，按照布萊頓上賽季的成績，轉(zhuǎn)播收入能有個50萬？商業(yè)收入估計也是這個水平，如果你們能超過100萬，我都要給你們鼓掌了！”

“咱們再說成本，去年萊斯特城皇權(quán)球場投建，規(guī)劃3.2萬人，投入在3700萬鎊。和他們相比，布萊頓還要面臨更加嚴苛的環(huán)保合規(guī)問題，沒有5000萬鎊根本下不來……”

說罷，孫睿嘴角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笑呵呵的看著面前三人，一攤手示意對方講話。

你不是說我對俱樂部的財政狀況不了解嗎？

那我就給你掰開揉碎分析看看……

“額……”

CEO馬丁佩里張開嘴，想要反駁幾句，想了想后，又把剛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俱樂部一共就這么幾項收入：門票、比賽日收入、球員出售、轉(zhuǎn)播和商業(yè)廣告。

基本都說的大差不差，令人難堪的是，商業(yè)收入還不到20萬鎊，說出來都嫌丟人。

上個賽季，為了追求更高的上座率，布萊頓將主場搬去50公里外的普里斯特菲爾德球場，那里是英甲吉靈厄姆俱樂部的主場，容量是11582人。

結(jié)果上座率不僅沒漲，還從6000跌到了4000不到，惹的球迷怨聲載道，隔三差五就來俱樂部抗議，要求將主場搬回來。

球隊成績不好、沒有自己的主場，球迷還不滿意，收入大幅下滑，這就形成了一個死循環(huán)。

把馬丁佩里愁的，頭發(fā)掉的一天比一天多，已經(jīng)有向俱樂部主席迪克奈特看齊的苗頭。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無奈的嘆息聲，隨后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

“孫先生，我想請問，你愛布萊頓俱樂部嗎？”，迪克奈特張大雙眼，緊緊盯著孫睿，眼中好似有兩團火焰在燃燒。

“不愛。”

回應(yīng)的，卻是一句冷冰冰的回答。

房間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嘆息聲也隨之響起。

俱樂部的上一任老板，把球隊的主場賣給了地產(chǎn)開發(fā)商，現(xiàn)在那里早都改建成購物中心了。這也直接導致，近幾年俱樂部一直沒有主場的窘境。

正因如此，球迷才會對資本這么排斥。

看著面前三個布萊頓的狂熱球迷，孫睿笑了，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下來。

“1997年，是主席先生及時出手，將俱樂部從破產(chǎn)邊緣拉了回來。是CEO先生放棄了倫敦的高薪工作，回到家鄉(xiāng)幫助俱樂部發(fā)展。是球迷信托的諸位，從一個小股東硬生生變成現(xiàn)在的第二大股東。”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深深愛著俱樂部，可這又能怎么樣呢？先生們，請你們擦亮眼睛，俱樂部已經(jīng)走到了破產(chǎn)的邊緣，再不做出改變，或許下賽季就要去英丙了！”

孫睿站起身，踱步到窗邊，看著下面上百個狂熱球迷，發(fā)出一聲輕笑。

“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我來這里，是為了拯救海鷗的，不是來開球迷會的！”

“可是，你不愛俱樂部，為什么要投錢進來呢？要知道，這可是上千萬英鎊的大事。”

迪克奈特也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象，布滿皺紋的臉上，逐漸綻放出淡淡的笑容。

從小到大，他一直深愛著這家俱樂部，否則也不會在97年，象征性1英鎊收購俱樂部，接著又掏出千萬英鎊，幫助俱樂部擺脫困境，進而成為俱樂部的主席。

“Smith must score!（史密斯必須進球！）”

一句話說出口，房間里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三人瞬間愣住，紛紛轉(zhuǎn)頭看了過來，眼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這時，就聽孫睿繼續(xù)說道。

“從小到大，我聽老爸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么一句話。二十年了，聽也聽膩了，現(xiàn)在我有錢了，我有2000萬英鎊可以全都投進去，只是不想再聽這句話了。”

漸漸地，三人的眼神變了。

眼中不再是質(zhì)疑和排斥，反倒是多了一些復雜的東西，有緬懷，有傷感，也有幾分不甘。

1983年，足總杯決賽上，英乙的布萊頓對陣英超的曼聯(lián)。

布萊頓在常規(guī)時間2-2逼平曼聯(lián)，比賽進入加時賽。

加時賽中，當布萊頓的戈登·史密斯在最后時刻獲得單刀時，布萊頓球迷幾乎全體起立，準備慶祝絕殺。

解說員那句“Smith must score... he hasn't scored!（史密斯必須進球……他沒進！）”瞬間將球場從沸騰打入冰窖。

老球迷回憶：“那一刻我仿佛聽見了全英格蘭嘆息的聲音。”

幾天后的重賽中，布萊頓0比4慘敗于曼聯(lián)。

這也使得，“史密斯時刻”成為布萊頓球迷心中的永恒遺憾。球場播報員至今在主場念到“戈登·史密斯”時，全場會接著喊“MUST SCORE!”。

球迷還創(chuàng)作了大量歌曲和標語，比如“We took Man Utd to two finals!”（我們讓曼聯(lián)踢了兩場決賽！），將失敗重構(gòu)為榮譽。

幾分鐘后，俱樂部主席迪克奈特長長嘆了口氣，打破了房間內(nèi)的沉默。

“我們輸?shù)袅霜劚A得了足球的靈魂。那天之后，再沒什么能擊垮我們。”

從始至終坐在一旁，沒有發(fā)言的球迷信托負責人布魯斯瓊斯，嘴巴一撇，大聲嘟囔。

“賽前曼聯(lián)更衣室飄來炸魚薯條香味，肯定是弗格森搞的盤外招！”

令人沒想到的是，一直冷著臉的CEO馬丁佩里，也難得幽默了一回。

“曼聯(lián)后來拿了那么多冠軍，得感謝我們給他們練手！”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