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婉秋漫不經(jīng)心笑一下。
“你既然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榜上有名,不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嘛。”
她得很隨便,笑容里帶著一絲不經(jīng)意的狐媚。
蘇天佑頓覺反胃,生出一股實實在在的厭惡。
虞婉秋抄起電話,白嫩的食指優(yōu)雅地在電話機撥號盤上,來回?fù)軇樱瑩芡ㄒ粋€電話,發(fā)號施令:
“小馬,你帶上筆墨,去大門外,把‘蘇天佑’的姓名,填寫在紅榜上,對,就是今早我讓你劃拉掉的那個人。”
蘇天佑聽得脊背嗖嗖發(fā)涼。
他媽的,這女人隨口一句話,就能決定讓誰或不讓誰吃礦業(yè)公司這碗飯。
虞婉秋只是一個主持工作的副處長。
誰給了這娘兒們這么大的權(quán)力和膽量?
虞婉秋如果補上處長的空缺,不知要作孽害人到什么程度。
這次要不是自己親自出招,礦業(yè)公司的招工機會,輕而易舉就讓劉樂康和虞婉秋聯(lián)手做掉了。
而且他們還有冠冕堂皇的正當(dāng)理由。
蘇天佑突然有種狂扇對方幾個耳光的沖動。
他甚至想撲上去,把這個妖冶的女人……
蘇天佑硬是壓住內(nèi)心更具攻擊性的沖動。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蘇天佑敷衍幾句,出門來到大院外紅榜前。
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左手托著硯臺,右手握著毛筆,在紅榜上寫下“蘇天佑”三個字。
方局趕緊走過來,看看手腕上的手表:
“天佑,你真是太牛×,不到半小時,你就搞定了,厲害,厲害了。”
蘇天佑瞅著紅榜上新添上去的姓名,意興索然,心中空空蕩蕩。
他兩手插在褲兜,慢騰騰離開礦業(yè)公司院墻。
“天佑,你太神了,你怎么不到半小時,就把虞婉秋搞定了?”方局興高采烈跟上來,“剛才看榜的時候,還有人罵她是條美女蛇,難纏得很。”
“這女人該罵。”蘇天佑冷冷說道。
“聽說這個女人仗著自己長得好,傲氣得很。”方局滿臉欽佩,“你是怎么說動虞婉秋的?”
“據(jù)理力爭唄。”蘇天佑一語帶過,不想多作解釋。
這件事背后的糾葛,多說無益。
在局外人看來,虞婉秋一錘定音,將蘇天佑的姓名添加到紅榜上,這是莫大的恩賜。
誰又知道蘇天佑上不了榜,恰恰是虞婉秋從中作梗。
虞婉秋不過是主動砸了鍋,迫不得已又補鍋罷了。
蘇天佑和方局離開礦業(yè)公司,上了33路公交車,來到報社。
蘇天佑笑瞇瞇把半盒煙扔給門房大爺。
門房大爺樂呵呵伸手接住,“蘇老弟,我這社長老弟,這兩天心情那叫一個好,你有什么事情求他,只管開口。”他覺得自己和蘇天佑也成哥們了,說話越發(fā)豪爽。
蘇天佑含笑點頭,帶著方局進(jìn)了大門,熟門熟路來到李稻谷辦公室。
李稻谷坐在沙發(fā)上,捧著一本《紅樓夢》,看得津津有味。
自從和蘇天佑談妥印刷教輔資料后,李稻谷的心情特別暢快。
他粗略算了一下,今年職工的春節(jié)福利,絕對比歷屆前任都要出彩。
他調(diào)到報社當(dāng)社長,時間不長,總編輯不服氣,時不時攛掇一些老編輯、老記者,在背后嘀嘀咕咕。
如果這次春節(jié)福利搞得好,就可以攏住大部分人的心,堵住那些攪屎棍的嘴。
李稻谷讀紅樓夢的時候,仿佛時時能看到蘇天佑的影子。
他很欣賞紅樓夢中的一句話:“事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dá)即文章。”
從印刷教輔資料這件事上,蘇天佑這個年輕人,幾乎做到了事事洞明、人情練達(dá),實屬不易。
蘇天佑敲門進(jìn)了辦公室,李稻谷趕忙放下手中的《紅樓夢》,起身相迎。
兩人寒暄幾句,蘇天佑介紹了方局,然后告訴李稻谷印刷教輔資料的具體數(shù)字。
李稻谷的眼睛瞪得溜圓,忐忑問道:“你確定能銷售5000冊?”
他原以為蘇天佑上次說的5000冊,只是一個上限的估算,沒想到蘇天佑現(xiàn)在真的要印刷5000冊。
蘇天佑說道:“ 5000冊肯定沒有問題,如果銷售火爆的話,再加印也是有可能的。”
“天佑,說句實話,你的能耐是真大,我萬萬沒有想到,你能把銷售量提高到這個數(shù)字。”
“這是我們整個團(tuán)隊的功勞。”蘇天佑不貪功,指著方局說,“這其中方局出了很大的力。”
“強將手下無弱兵啊。”李稻谷說,“方局這個人,一看就很聰明,前途無量。”
方局聽見報社社長夸他,頓時心花怒放。
他喜歡舞文弄墨,別人夸他也就罷了,堂堂的報社社長直接夸他,他頓時神清氣爽,飄飄欲仙。
“教輔資料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蘇天佑同志在籌劃。”方局頭腦還是清醒的,懂得謙虛,“我只是盡自己的努力,做了自己應(yīng)該做的那么一點點事,何足掛齒,何足掛齒呀,哈哈哈……”
他娓娓道來,果然局氣十足,無人能比。
蘇天佑問道:“李社長,這本資料最快什么時候能開印?”
李稻谷說道:“就等你一聲令下,隨時可以開印。”
“請社長安排一下,如果這周印刷、裝訂成冊,我下周就可以發(fā)貨。”
“沒問題,我們的報紙是周報,印刷車間的產(chǎn)能,是按照日報設(shè)計的。”
蘇天佑聽了這話,本該高興,卻不知何故,心底泛起一絲莫名的不安。
但愿不要再發(fā)生什么意外。
5萬元放在前世并不算什么大錢,但在這個年代,媒體把“萬元戶”作為先富起來的財神供著,弄不弄就來一個專訪,大肆宣傳。
可見能賺1萬元,難度已經(jīng)很大了。
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鉛印教輔資料,穩(wěn)賺5萬元,算是一個奇跡了。
李稻谷血脈賁張,干勁十足,加班加點趕印出5000冊。
蘇天佑雇了幾輛三輪車,用兩天時間,把5000冊《狀元筆記》送到用戶手中。
《狀元筆記》很快流傳到臨近幾個城市的高中。
有人開始給報社打來電話,提出購買意向。
李稻谷興奮得無以復(fù)加,趕緊派人找到蘇天佑,請他來報社商議加印之事。
蘇天佑帶著方局,來到李稻谷辦公室。
他倆一進(jìn)門,還沒坐下,李稻谷就急不可耐說道:
“天佑,這兩天其他城市的人打來電話,詢問訂購教輔資料的事情,我初步估算一下,完全可以再加印1000冊。”
蘇天佑想了想,說道:“我看還是見好就收,免得樹大招風(fēng)。”
“為什么呢?有人需要,我們就滿足人民群眾的需要,這沒什么的。”李稻谷說,“你放心,我是搞新聞的,懂得政策。”
蘇天佑毫不猶豫說道:“我們印刷資料出售,雖然標(biāo)注是工本費,但成本是可以核算清楚的,工商、文化、物價部門,真要較真,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在前世市場經(jīng)濟(jì)條件下,這事也就是一樁普通的買賣,算不了什么。
1980年改革剛剛起步,報社以參考資料名義,鉛印教輔資料,屬于擦邊球,稍有不慎,有關(guān)部門來個檢查,贏利的5萬元,就可能被沒收,還要另外罰款。
李稻谷似乎并不認(rèn)同蘇天佑的一番話。
這本資料銷路極好,不加印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