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36晴雯、紫鵑、小紅
“祖陵”的事情有些超出林銳預(yù)期。
林如海簡單,因為早已準備葬禮的事情,如今連大辦都被迫省掉,事情自然很快,無非是棺木放入早就備好的墓穴,然后立上墓碑就完事兒,最麻煩的守靈,他也僅僅一天就算代表。
反而是“先祖”們不好辦,因為太多。
入葬其實早就在準備,墓穴也都已經(jīng)挖好備用,關(guān)鍵是墓碑不到位,因為這年月都是純手工,幾十個“訂貨”不是短時間能夠弄出來的,這就要求必須一個個標注清楚。
要不然,將來立碑時弄錯怎么辦?
還有牌坊的規(guī)劃、周圍的平整修繕等等,光是安排利索就已經(jīng)耗費三天時間,銀子是小事,他現(xiàn)在有的是,偏偏人手缺乏,他只能親力親為。
就這,他還得把賈璉拉去,因為剛到京城,根本不知道找誰辦。
最終忙完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到家時都半夜了。
結(jié)果,第二天就收到通知,圣旨來了。
真“巧”啊!
正好巳初(九點),隨著三聲炮響,林府正門大開,一隊作為儀仗的大漢將軍先行進入,列隊完成、單膝跪地后,才見一臺明黃色龍紋馬車停在門口。
這是御輦,今天竟然被直接派出來,顯示皇家的重視。
“微臣恭請陛下圣安!”眼看來人進來,林銳急忙跪下。
這個時候,還是別嚷嚷尊嚴或者“男兒膝下有黃金”了。
“圣躬安!”沒想到來人側(cè)身受半禮答話后,竟然快步過來,繞過擺放的香案走到他身前,親自伸手將他扶起來,“此次林大人為國盡忠,本該重重嘉獎才好,何須如此大禮?”
“殿下言重了!”林銳反而有些摸不到頭腦。
頭一個,他夠資格讓人家這么客氣,以至于兄弟相稱嗎?
最主要的是,今天不應(yīng)該來傳達圣旨嗎?站著合適?
“銳大哥無需生分。”來人笑著松開手,做個“請”的手勢便先一步向正廳走去,進門后直接坐在主位上,順便指指客位,“來之前小弟聽母后交代過,此次是皇家的不是。”
“微臣不敢!”林銳臉色一變,行禮后急忙看看門外。
還好,除了進門這位,其他都是儀仗,遠在十步開外。
也是直到這時候,他才借著說話看清來人——封建時代等級森嚴,直視上級屬于非常無禮的行為,更別說皇家——雖說看起來很穩(wěn)重,顯示出很高的教養(yǎng),卻掩飾不住簡單的事實。
就是一個半大小子!
按理說,靖安帝登基多年,怎么長子還會這么小?
“圣旨就在這里,等會兒你自己看看吧,我就不念了。”來人微笑著將一只黃絹卷軸放在八仙桌正中,“忘了介紹,小弟陳琢,添為父皇長子。”
“見過大殿下!”林銳冷靜的起身一禮。
“來之前,母后專門交代,林大人之事本不該如此,是皇家欠林家的。”陳琢面露難色,“只是形勢如此,許多時候就算父皇也有為難,只好委屈了。”
話說的很是老成,但配著仍顯稚氣的小臉,聽起來不太習(xí)慣。
“為國盡忠本是臣子天職,微臣代叔叔謝過。”因為實在搞不清楚路數(shù),林銳只能繼續(xù)說套話,“能得陛下和大殿下如此恩典,相信他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陳琢畢竟是個半大小子,見他半天不接茬,臉上露出急色。
“銳大哥無需如此生分。”所以,他連說話都快了起來,“小弟聽母后專門交代過,她與林夫人乃是多年姐妹,你我兄弟之間本該互相扶持。”
看他這副樣子,林銳反而更不放心了。
因為他清楚記得,賈敏說過“根本沒什么‘大皇子黨’”!
他當(dāng)然知道雪中送炭更顯忠心,問題是他現(xiàn)在地位太低,盲目卷入只會變成活靶子,二皇子那邊收拾起來根本不費勁兒,干掉一個剛上任的正五品有多麻煩?
當(dāng)然,心里這么想,話還是要套著說。
“微臣也多得夫人交代,期間備述皇后娘娘恩典。”既然不能直接表態(tài),他就繞到更高層,對長輩大夸特夸,“雖然進京不久,也多次聽說娘娘仁德賢淑,堪為天下典范!”
果然,孩子都好糊弄。
“銳大哥有心了。”聽完他的話,陳琢忍不住露出笑容。
又是一番明著親近贊美、實際全是套話的雞同鴨講后,大皇子心滿意足的起身離開;林銳目送他和儀仗走遠后,才松口氣拿起圣旨,轉(zhuǎn)身向內(nèi)宅走去。
剛過穿堂,就見母女二人都在客廳,卻連一個丫鬟都沒留。
“怎么說的?”相比起女兒的緊張,賈敏鎮(zhèn)靜多了。
“都是套話。”林銳沒繞圈子,直接把圣旨遞過去,“我還沒看,剛才大殿下為了顯得親近,沒念就直接放下,還多次提過皇后娘娘和你的交情,想來都是為了表態(tài)。”
“這樣嗎?”賈敏輕輕一嘆,打開圣旨看了起來。
“娘親,怎么說的?”林黛玉沒等她看完就急忙問道。
“和當(dāng)初的承諾一樣。”賈敏表情復(fù)雜,很隨意的放下圣旨,“雖說稱得上‘死后哀榮’,又有什么用?安平,你剛才的意思是,大殿下表示拉攏了?”
“他太急了。”林銳笑著點頭,“你給皇后娘娘提過?”
“事關(guān)重大,我讓人送去孫家,由承恩公代為轉(zhuǎn)遞,如今看來已經(jīng)過去了。”賈敏輕輕點頭,“可惜大殿下確實太急,到底還是個孩子,這等大事豈有如此簡單的道理?”
“我還奇怪呢。”林銳說出了自己的不解,“按理說陛下登基都七年了,太上皇又是幾十年在位,大殿下作為長子,怎么看起來這么小?一個半大小子,還要故作老成,看著挺有意思。”
“太上皇膝下十幾個兒子,最小那個沒比大殿下早幾年。”賈敏笑著解釋起來,“陛下本為第四子,比最大的義忠親王小了足足十多歲,當(dāng)初也談不上受寵,因此成婚較晚。
如今他已經(jīng)年近不惑,比皇后娘娘大了快十歲,兩人成婚的第二年,大殿下降生,這才顯得小;其實不只是他,我當(dāng)年出閣的時候也不大,更比玉兒他爹小不少。”
“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林銳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如海二十來歲就能高中探花,確實稱得上年輕有為,賈敏身為女子,卻不可能年過十八還不出嫁,年齡上小很多,怪不得他當(dāng)初分別見過兩人后,總覺得哪里不對。
林妹妹花季少女,親媽姿容秀美,怎么親爹已經(jīng)奔四了?
“娘親、銳大哥,雖說這次把大殿下應(yīng)付過去,卻不可能瞞得住皇后娘娘,今后又該如何?”林黛玉想的更多,“萬一惹得兩位貴人發(fā)怒,豈不是平添麻煩?”
“傻妹妹,哪有這么快的?”林銳并不擔(dān)心,“皇后娘娘和大殿下本就沒什么‘黨羽’,哪怕是已經(jīng)表態(tài)拉攏,也沒誰會指望能夠一次見面就讓人‘納頭便拜’。
這種事情歷來是你情我愿,雖說真到關(guān)鍵時刻,更多是‘順昌逆亡’的生死之爭,但如今陛下仍算春秋鼎盛,兩位皇子也都年齡尚幼的時候,不會有誰傻到直接把事情亮明。”
“原來如此!”林黛玉恍然大悟。
“安平準備怎么辦?”賈敏認真問道。
“其實,我已經(jīng)沒得選。”林銳無奈嘆氣,“一開始,文官那邊就把我們開除了,二皇子和吳家哪怕不提叔叔的血仇,也不會在乎手底下多個正五品的小雜魚。”
“如此仇恨,不共戴天!”賈敏語氣冰冷。
果然,她從一開始就站隊了。
“夫人放心!”林銳立刻表態(tài)。
站在他的立場上,無論是為了林如海的遺澤,還是他和林妹妹乃至賈敏的關(guān)系,都不可能與吳家和解,這就在先天上與二皇子一黨絕緣了。
“事情先這樣吧。”美婦人這才放心,轉(zhuǎn)而說起另一件事,“前兩天我去榮國府,要來幾房下人,大都是我當(dāng)年用熟的,只是多要了一家熟人掌總,我也陸續(xù)安排下去了。
外面的還好說,內(nèi)院另有三個丫頭,我正好分下去,你和玉兒院里各有一個,最后一個我留著,因為你前兩天不在,一直沒有送過去,今天我就讓她們跟著服侍。”
“這點兒事情你決定就行。”林銳并不在乎。
“那我就安排了。”賈敏點點頭,“一個叫晴雯的今后給你——”
“誰?”林銳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晴雯,原來在母親院里,你知道?”賈敏臉色微變。
“不是在賈寶玉那里嗎?”林銳不會連這個都記錯。
“倒是聽母親提起,原想送過去的,正好我開口要人,就轉(zhuǎn)手送來了。”賈敏松了口氣,“放心吧,我不會連這點兒事情都搞錯。”
“那就好!”林銳意識到自己過激便急忙補救,“還有兩個呢?”
“一個叫鸚哥的,原本也在母親院里伺候,我見她是個老實聽話的孩子,正好雪雁那丫頭不夠仔細,就送去玉兒那里。”賈敏沒想太多,“還有一個叫林紅玉的,留在我身邊。”
“她倆靠得住吧?”林銳對賈家的人都不怎么放心。
“這有什么,橫豎她們的身契也都已經(jīng)送來。”賈敏看出他的懷疑就解釋起來,“玉兒嫌鸚哥不好聽,已經(jīng)改了紫鵑,紅玉是林之孝的女兒,我把他們一家都要來了,還能怎么樣?”
“林之孝?”林銳再次蒙圈,“他不是賈府四大管家之一嗎?”
“你知道的不少,說的倒也沒錯。”賈敏對他的了解很驚訝,“他的父親老林管家是先父的奶兄弟,幾輩子都是賈家的奴才,我既然想要,他還能不來?”
“你有把握就行。”林銳沒再追問。
林之孝雖說手頭不干凈,在賈家那幫類人生物中已經(jīng)算是一股清流;紫鵑本是林黛玉的丫鬟,忠心耿耿;林紅玉就是小紅,是個聰明的。
晴雯雖說毛病不少,卻是個直性子,好好教教沒問題。
既然如此,用就用吧。
“如此一來,薛家的人就不用了。”賈敏松口氣。
“別忘了和琴妹妹說明,省的她多心。”林銳急忙提醒。
“還用你提?”賈敏甩他一記白眼。
林黛玉看看兩人,總覺得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