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你不能殺咱，咱是東廠千戶，你沒有權(quán)利殺咱......”

萬有福驚慌的漸漸尖叫，公鴨般的嗓音嘈嘈雜雜的，甚是惱人。

李青懶得和他說道理，將手中長槍插在地上，反手抽出腰間的玄螭映月。

噌——

三尺三寸長的刀刃在昏黃的陽光下宛如新月初生一般綻著璀璨的弧光。

李青持刀走來，身后將落未落的夕陽照在他的身上投下了一大片的黑影。

一瞬間。

萬有福怔住了，神情忽然恍惚了一陣，只覺得李青背后仿佛有一雙碩大的金色豎瞳，耳畔隱約響起一聲龍吟。

咱家叩謝圣恩！

寒光一閃而逝，一顆頭顱拋飛空中，隨后墜落在地，滾了三圈，面朝紫禁城方向。

收刀素振、血撒一線、刃亮如初。

玄螭映月歸鞘，不待李青有所動作，巷子兩邊忽然涌出二十來個裹著黑袍的東廠番子。

他們就像是看不到李青一般，只是自顧自的收拾著現(xiàn)場，包括將慘死的四具尸首拖走。

李青面色如初，并不覺得意外。

一個帶著兔牙鐵面的黑袍番子湊上前來，沙啞著聲音說道，“副千戶大人，辛苦了，你的人今夜子時會如初返回李府。”

“替我向魏公公問好！”

李青面無表情的一拱手，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拔出點鋼槍，吹了一聲哨音，一陣疾風(fēng)便從身后呼嘯而來。

單手擒住韁繩、一個鷂子翻身便落在疾馳的馬背上，富貴兒片刻未停，載著李青便揚塵而去。

飛揚的塵土濺了那鐵面番子一身，然而他卻沒有絲毫動作，只是站在原地目送著李青的背影。

片刻后，這群黑袍番子們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除了空氣中還殘留著些許的血腥味，東廠門前又恢復(fù)到了之前的寧靜。

崇文門外一處窄巷，魏童宅邸。

青灰門扉輕響三聲，聲音不重不輕，帶著一陣奇妙的韻律。

一個身著青灰道袍、身形佝僂的老啞仆上前開門，門口站在的正是那鐵面番子。

那面具整體呈紅銅色，閃著金屬光澤，兩顆門牙外突、眼睛瞇成上揚的兩條線，細(xì)看之下，甚至?xí)滩蛔〕聊缙渲小?

儺面，通常被用于祭祀、儀式和表演，傳承了數(shù)千年之久，常常被認(rèn)為是人與神仙溝通的媒介，承載著民眾們的信仰和精神力量。

儺面種類繁多，但大體可分為三類，以閻羅、鐘馗等為代表的兇神儺，造型大多兇狠剛猛。

以福壽祿三仙為代表的正神儺，造型以慈眉善目的溫和形象為主。

最后一種就是以俗世生物為主的俗世儺，造型千變?nèi)f化、善惡難辨。

而這番子所戴的兔牙儺面就是俗世面的一種，至于他為什么要帶戴著這種面具，除了個人喜好，那應(yīng)該就是在修煉一種超凡道——信仰道。

出了東華門，坐在馬背上的李青陷入了沉思。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初來乍到、什么也不懂的異鄉(xiāng)人了，至少這個世界的十二條主流超凡之道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信仰道不屬于單獨的大道，而是隸屬于人道的一個分支，在大炎王朝也是常見的超凡道之一，目前的佛門中人大多都是修煉此道的。

人道，就是與眾生的情感、信仰有關(guān)，是一種玄而又玄的超凡之路，其手段更是五花八門。

而人道能否入門，最看重心性方面的天賦，沒天賦別說入門了，你甚至連門在那都不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信仰道之外，帝王道也是人道的一個分支，只不過很少會有人提及，畢竟是和統(tǒng)治者有關(guān)，妄自非議搞不好就是一套九族消消樂。

難道永寧帝就是在......不過，應(yīng)該不可能！

一念至此，李青反而自己否決了這個想法，

帝王道到底還是人道分支，應(yīng)該以眾生情感和信仰為主，不可能三十年不理朝政的。

不過，太子殿下呢？

李青沒敢暗自揣測，畢竟一個太子踏入了帝王道，而帝王卻沒有......后果是什么，誰也不敢想。

自己是太子殿下欽點副千戶，如果永寧帝放棄了虛無縹緲的仙道，轉(zhuǎn)而選擇重新掌握朝堂，那他這個明面上的太子黨可就完犢子了。

而且，就連太子殿下一手扶持的東廠里都有不同聲音，眾所周知，太監(jiān)的權(quán)力都來自皇位，皇位坐著誰無所謂，重點是誰會坐在上面。

而萬公公膽敢挑釁自己這個監(jiān)國太子欽點的副千戶，這何嘗不是一種信號嗎？

殺了萬公公就算是斷了一條后路，而自己一個副千戶最后能得善終嗎？

如此一想，李青就有些后悔給魏公公當(dāng)?shù)读耍踔劣蟹N現(xiàn)在就沖到魏童府邸干死他的沖動。

嗯？

李青忽而神色大驚，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沖動易怒了？

他向來追求“往事不可追、來日猶可期”，自己做的選擇，哪怕是錯的，他會認(rèn)，但從不后悔，也從不遷怒于人。

看來這應(yīng)該就是所謂的心性不穩(wěn)了吧？

自己的修為臨近突破鍛骨境，這段時間心性浮動尤為重要，事關(guān)之后的武道修煉。

不管萬公公的目的是為了招攬還是敲打，他都不該抓我的人，所以他死在自己手上是無可爭議的。

而魏童雖然利用了我，但報酬他也給了，所以沒必要過度仇視此人，可以互利互惠。

一念至此，李青心情舒暢了幾分，同時，今日之事也讓他更加確信了一件事，那就是實力為王。

比腦子，李青自認(rèn)為做不到算無遺策，但比拳頭，有面板相助，李青還是有些自信的。

努力修煉，始終保持自己擁有掀桌子的底氣。

李青不再多想，轉(zhuǎn)而催促富貴兒盡快返回府邸，有魏童給的觀想圖，他要盡快準(zhǔn)備開始修練心性了。

另一邊，魏童宅邸。

“大人，李副千戶于東廠門前處決了萬有福及其兩位親信，另外，卑職這邊也已經(jīng)趁機清除了萬有福在東廠的所有根須。”

兔牙儺面的番子跪倒在門外，以頭觸地，恭敬的匯報道。

“哦？我還以為他會死在萬公公手里呢，看來我還是有些低估了他的實力。”

魏童跪坐在正屋的絨毯之上，目光從墻上掛的《寒江獨釣圖》上移開，溫潤如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外的笑意。

從宮里出來的，不稱“我”，而是都會自稱為咱、咱家或是雜家，這代表了他們始終是奴仆階層，不入宗廟并沒有獨立人權(quán)。

哪怕是作為東廠提督的干兒子也大多是沒有人權(quán)，而能夠稱“我”的，一般都是自己本人有權(quán)勢的大太監(jiān)。

這些小細(xì)節(jié)李青自然并不知道，不然，他就應(yīng)該會更加提防著點這位魏公公了。

“大人，李副千戶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您在算計他，或許會有什么意外，卑職要不要？”

說罷，兔牙儺面微微抬頭，雙眸露出了一抹冷光。

魏童沒有說話，只是面色平淡的掃了他一眼，兔牙儺面立馬以頭搶地，咚咚咚的磕出悶響。

“不要徒生是非，將這本胎息法送到李府，就當(dāng)是我利用他的補償。”

一語言罷，未見魏童有任何動作，一本泛黃的書籍落在兔牙儺面的眼前，而正屋的木門也在下一刻瞬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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