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杜克的這則通訊沒給司法官辦公室的日常行政帶來多少影響。

這里沒有民選議會，沒有臃腫的官僚，完全是唐璜和哈蒙德兩個人做主。

大部分時候都是唐璜拿主意，哈蒙德提供建議，通常他們在簡短的談?wù)摵缶蜁杆龠_成一致。在目標(biāo)相同，沒有利益分歧的情況下，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大概就是這樣的。

最終，哈蒙德會拿出最終方案，然后唐璜再下令，讓前者一件件去辦。

結(jié)論是，該干嘛干嘛，天塌不下來。

甭管怎么說，瑪·薩拉城會繼續(xù)接收難民，安置他們，養(yǎng)活他們，直到這個巨大的難民營像膨脹的氣球那樣砰然爆炸。

唐璜其實更樂意當(dāng)個惡人，因為好人難做。

哈蒙德又給他戴高帽子，說他仁慈，是好官。

他說唐璜本可以公布這道命令，以此拒絕接受新的難民入城，這樣百姓們就會罵聯(lián)邦而不是罵他。

這老成精的家伙，提前就把這條路也封死了，因為他根本就不覺得唐璜仁慈。

唐璜告訴哈蒙德，百姓們本來就不應(yīng)該罵他，應(yīng)該罵聯(lián)邦政府。

他是被臨時調(diào)來救火的，人們肯定不應(yīng)該責(zé)怪消防員，而忘掉那個縱火的人。

要不是聯(lián)邦政府在薩拉星系研究什么靈能發(fā)射器，又怎么會把異蟲引來？

人們總是不記得他為他們做過什么，只記得他沒做到過什么，人類的秉性就是忘恩負義，是不是就是這么一回事？

但是他不怪他們，因為他們不知道實情，政府從來都不肯讓人民知道真相，反倒怪他們愚昧。

不過他們早晚會為這樣的“仁慈”付出代價。

反正到最后，不是爆發(fā)大瘟疫、大饑荒，異蟲屠城，就是等“聯(lián)邦已經(jīng)徹底拋棄瑪·薩拉”的真相大白天下，全城暴亂。

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丑話放在前面：衛(wèi)生防治措施一定得加強，污染水源就是死罪。為了能讓老弱病殘都吃上飯，部分供給制早晚會轉(zhuǎn)正，這是人類之所以能建立文明，而畜生只能是畜生的地方。

再次重申一遍，異蟲病毒是條死線，哪怕放一個隱藏的病毒攜帶者進來，整個城市就會完蛋……他們開的一艘滿身窟窿、四處漏水的破船，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沉沒。

在可以預(yù)見的未來，瑪·薩拉只會越來越絕望，真正的人間慘劇才剛剛開始。

最后哈蒙德一言不發(fā)的走了。

唐璜不相信希望這種東西，他不會坐著等待事態(tài)惡化到只能寄希望于奇跡發(fā)生的時候。

希望可憐的老哈蒙德能原諒他，講實話就是容易得罪人。

唐璜已經(jīng)在星際世界玩家論壇發(fā)過帖，詢問過有關(guān)異蟲病毒的事情——懸賞50枚論壇金幣，一筆巨款。

盡管論壇金幣還不能購買任何東西，但玩家們相信只要囤著早晚會派上用場的，所以回答很踴躍。

答案是，異蟲病毒基本上無藥可救，只有星靈曾經(jīng)成功研制過解藥，但后來也失效了。

除了星靈……

憑心而論，唐璜為瑪·薩拉做的已經(jīng)夠多的了，他直到今天早上才想起來，他本來只是打算撈一筆就走的。

“司法官，治安官詹姆斯·雷諾正在找您，您可以在通訊頻道中聯(lián)系他。”

“信號傳入中……”

“詹姆斯·雷諾治安官，久仰大名?！碧畦f。

唐璜還記得玩家剛剛登陸星際世界時，滿地找吉姆雷諾和大主教阿塔尼斯的畫面，完全沒人把他當(dāng)回事。

然后，他有意無意總能聽到詹姆斯·雷諾的名字，不愧是游戲主角啊。

不像他，不僅被玩家們當(dāng)成空氣，最后還只能落個查無此人的下場。

“希望是好名聲……叫我吉姆就行?！崩字Z跨坐在一輛噴著青漆的禿鷲車上，手里正捧著一臺老舊的全息投影儀跟唐璜聯(lián)絡(luò)。

吉姆·雷諾，短頭發(fā)，短胡髭，短絡(luò)腮胡，打理得干干凈凈，十分干練。

（星際爭霸1里的雷諾）

該怎么說呢，有的人你一眼看上去，就可以判斷為陰險小人、獐頭鼠目，并且90%以上都不會出錯。

但如果是雷諾，你可能會覺得這人很可靠，很有安全感。

“怎么說？兄弟……噢，司法官，我和我的弟兄們已經(jīng)在路上了?！崩字Z跟唐璜打了聲招呼，說。

“有意思，你是第一個跟我稱兄道弟的人。”唐璜說。

“凡事總得有個第一第二?！崩字Z說。

“你不怕我？”唐璜問。

“你看起來很可怕嗎？”雷諾反問：“我之前跟前任瑪·薩拉司法官還一起喝過幾杯熱茶，司法官也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

“很多人都怕我。”唐璜說。

唐璜是故意要讓那些人害怕自己的，過去他沒那么擅長籠絡(luò)人心，又不信任所有人，所以用恐懼統(tǒng)治他人。

如果你把所有人都當(dāng)成狗，就只需要給他們拴上鐵鏈就行了，這樣就不會有人背叛你。

這點倒是與未來的泰倫帝國皇帝阿克圖爾斯·蒙斯克很類似。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你一點兒都不嚇人。”雷諾笑了：“對不起，我不過是鄉(xiāng)下的泥腿子，沒見過塔桑尼斯來的大官，不懂當(dāng)官的是怎么說話的?！?

“我聽說你一直在無償接濟難民，我和我的兄弟們其實都很尊敬你?！?

“……”唐璜以一種驚奇的眼神看著雷諾。

不卑不亢，但不莽撞，也并非沒腦子。

唐璜就是條被官場和世俗權(quán)力污染過的大鲇魚，而雷諾是個跟他截然相反的人。

真誠熱情，簡單直接，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當(dāng)你遇到困難時，吉姆·雷諾絕對是那個第一個伸出手來幫助你的好鄰居。

在遇到雷諾以前，唐璜會認為世界上不存在這種人，就像是真善美和神靈其實都不存在。

但星際爭霸1時期的雷諾就是這樣的人，在玩家論壇里，唐璜見過一些在星際爭霸2時期的雷諾照片——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畫像。

唐璜能看得出來，四年后的雷諾卻很疲憊，很頹廢，也很孤獨。

即使他依舊熱情，依舊不會拒絕幫助任何需要他幫助的人。

（擺爛時期的雷諾）

“老兄，你用不著替我護送難民了，換個差事怎么樣?！碧畦f。

“我很樂意。”雷諾眉頭一皺：“但那些難民怎么辦？”

“什么難民？”唐璜問。

雷諾把全息投影儀拿開，把鏡頭拉遠：全都是難民，他們排成一條長龍，正翻山越嶺，不斷跋涉。

唐璜看了心里直嘆氣，就連瑞克斯維爾的難民也正在往他這里逃難了。

劇情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

“我不忍心拋下他們。”雷諾說。

“你認識邁勒斯·哈蒙德嗎？前任瑪·薩拉司法官。”唐璜問。

“認識，怎么了？”雷諾疑惑不解。

“他也不忍心?！碧畦f。

“我跟邁勒斯是老相識了，他是我父母的好朋友，是我的長輩?！崩字Z也不瞞著唐璜，坦坦蕩蕩。

他說：“早年我犯下過大案，要不是他給我簽了一份赦免令，以自己的一生的信譽擔(dān)保，我早就完蛋了?！?

“你多久能到達瑪·薩拉城？”唐璜問。

“兩天?！崩字Z說。

兩天也差不多夠唐璜攢齊精華，拉更多的玩家進來了。

按照劇情的話，死水基地要不了多久就會遭到異蟲的進攻，最好能借此大量消耗它們的有生力量。

“不著急?！碧畦f：“我給你的是瑪·薩拉民兵元帥的職位，要你坐鎮(zhèn)死水基地。”

“我沒問題?！崩字Z更驚訝的是唐璜居然隨手就給了他民兵元帥的職位。

除非這個職位根本不值錢。

“我大概能指揮多少民兵？”雷諾問。

“一開始大概會有兩三百人吧，后面只會越來越多。”唐璜騙他說：“他們都是棒小伙，正直勇敢，熱情善良。”

當(dāng)然這也不全是謊話，玩家中也不全是樂子人。如果是救援任務(wù)，他們寧可自己死掉也不會讓任務(wù)目標(biāo)受到一點傷害。

有句話唐璜還沒說呢：他們看起來都是你的粉絲，但我不知道具體是哪種粉絲。

通訊結(jié)束后，唐璜繼續(xù)研究星際爭霸的游戲劇情，估摸著自己今天就能看完星際爭霸2人類戰(zhàn)役自由之翼劇情。

晚上入夢時就可以大展拳腳，好好忽悠那些星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