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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軍權

“砰——!”

紫檀龍案被拍得山響,沉重的玉璽在案面劇烈一跳,旁邊的白玉筆筒更是直接翻倒,毛筆“嘩啦啦”散了一地。

“荒唐!簡直荒唐透頂!”

趙構的聲音在寂靜的垂拱殿內回蕩,壓得殿內文武百官連呼吸都覺得奢侈,一個個噤若寒蟬,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地縫里。

“黃潛善!汪伯彥!”趙構點名之時,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與憤怒,“爾等身為宰執重臣,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不思如何安撫將士,同心御敵,共赴國難,卻在此刻提出此等動搖國本、離間君臣的毒計,究竟是何居心?!”

“莫非真要逼得將士離心,人心渙散,大宋江山在朕手中傾覆,爾等才甘心嗎?!朕看你們是利令智昏,昏了頭了!”

這是趙構登基以來,頭一次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發出如此雷霆之怒。那平日里略顯優柔寡斷的官家,此刻卻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

黃潛善與汪伯彥兩人臉上血色褪盡,“噗通”跪倒,磕頭如搗蒜:“官家息怒!臣等……臣等絕無此意!臣等只是愚昧,思慮不周,請官家降罪!臣等萬死!”

他們哪里還敢提什么收歸兵權,只求官家能消了這雷霆之怒。

殿內其余文武,哪個還敢出大氣?一個個恨不得把腦袋縮進領子里去。

事情,還得從幾日前說起。

陳南從黃府出來,陳東便依計,一頭扎進了應天府的官場泥潭。

他不去尋旁人,專挑那些平日里便以清流自居、一聽“南遷”二字便捶胸頓足,卻又苦于人微言輕的御史、中書舍人府邸拜訪。

每到一處,陳東皆是先禮數周全,待茶過三巡,便“愁眉不展”、“唉聲嘆氣”,引得主人家追問。

他這才“欲言又止”,只說:“唉,舍弟近日從韓世忠將軍帳下聽聞些許軍中傳言,皆是些不和諧之音,憂心如焚。

言說韓將軍等一眾浴血將士,對朝中某些主張南遷的‘高見’已是忍無可忍,軍中怨氣沸騰,皆言寧可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也絕不隨波逐流,棄土南逃!韓將軍更是私下感嘆,若朝廷真要一意南遷,置中原父老于不顧,他等唯有死諫以報國恩了!”

話至此處,他便會壓低聲音,帶著幾分“不忍”與“憤慨”,將韓世忠對黃、汪二位“相公”私下里的“評價”——自然是經過陳南精心“潤色”和陳東添油加醋后的版本——“不經意”間透露一二。

什么“名為宰相,實為國賊”、“欲將官家裹挾南逃,置祖宗基業于不顧”,什么“若再退,則國無寧日,民無孑遺”,說得是唾沫橫飛,字字誅心。

那些官員本就對黃潛善、汪伯彥那套南逃的調調恨得牙癢癢,只是忌憚二人權勢,又無強力武將作為后盾,聲音始終大不起來。

此刻聽聞韓世忠這等手握兵權的御營軍大將竟有如此決絕之心,且對黃、汪二人評價如此不堪,哪里還坐得住?

一位性如烈火的張御史當場便拍案而起:“好!韓將軍真乃國之柱石!我等文臣,豈能落于武將之后?!”

另一位李中書也激動道:“黃、汪二賊,倒行逆施,若韓將軍的折子一上,我等定在朝堂之上為之擂鼓助威,口誅筆伐,不將那兩個老賊駁得體無完膚,誓不罷休!”

應天府這潭死水,登時被陳南這根看不見的線,借著陳東這雙巧手,攪得暗流洶涌,只待一個火星,便能徹底引爆。

果不其然,數日后,秋陽懨懨,垂拱殿內氣氛更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韓世忠聯合了幾位統兵將領的聯名奏疏,也不知通過何等門路,竟硬是繞過了中書省和樞密院那兩道門神,直接送到了官家趙構的御案上。

趙構捧著這份奏疏,手指微微有些發緊。

韓世忠這幫武夫,言辭是糙了點,甚至有些犯上,可那字字句句的血性和“與城偕亡”的決絕,卻讓他那顆被黃、汪二人描繪的金人兵鋒嚇得怦怦直跳的心,在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血勇之氣時,竟不由自主地少了幾分慌亂,多了幾分莫名的激蕩。。

他眼前,似乎晃動著無數將士浴血疆場的影子,耳邊回響著他們不甘的嘶吼。

黃潛善心中暗道不妙,韓世忠此舉來勢洶洶,官家態度未明,必須先發制人。

他與汪伯彥交換了個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輕咳一聲,搶在官家發話前。

“噗通”跪倒,汪伯彥也緊隨其后,兩人臉上那叫一個痛心疾首。

“官家!韓世忠等人,名為請戰,實則擁兵自重,挾兵權以要挾朝廷!此等行徑,與驕兵悍將何異?目無君上,擾亂國策!若不嚴加申飭,恐日后尾大不掉,釀成兵禍,危及國本啊!官家明鑒!”

汪伯彥更是擠出幾滴老淚:“官家,想那唐時藩鎮割據之禍,殷鑒不遠啊!臣并非說韓將軍等人有不臣之心,然武人血氣方剛,易受人蠱惑。

今日他們聯名上疏,言辭已然過激,若朝廷不加以警示,日后若形成風氣,人人效仿,則國策難行,君威何在?為江山社稷計,為官家安危計,此等苗頭斷不可長啊!”

趙構的眉頭擰成了個疙瘩,看看地上“忠心耿耿”的黃、汪二人,又看看手中的奏疏,只覺得腦仁疼。

黃、汪跟軍方的梁子,這是越結越深,眼看就要不死不休了。

若真聽了黃、汪的,一門心思往南跑,怕是軍心盡失,到時候自己可真成了孤家寡人,被文臣裹著,被武將棄了。

“此事……朕知道了,容朕再思。”趙構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沙啞。

那份奏疏,他沒批,也沒斥,就那么放在了案頭。

黃潛善和汪伯彥心里咯噔一下,官家這態度,不對勁啊!

那份奏疏竟被留中不發,既未嘉獎韓世忠的“忠勇”,也未申斥其“犯上”,這分明是猶豫了!

南遷大計,眼看就要被這些丘八攪黃!

退朝后,兩人在僻靜處密議。

汪伯彥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狠厲:“黃相,官家怕是被韓世忠那幫武夫的血勇之氣給唬住了。若不趁此機會快刀斬亂麻,將兵權牢牢抓回中樞,只怕夜長夢多!”

黃潛善臉色陰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不錯!這些武人一旦嘗到甜頭,便會得寸進尺。今日聯名上疏,明日便敢兵諫!與其讓他們坐大,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行此險招,一勞永逸!只要兵權在握,官家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依我等之議南幸。這亦是為了保全官家,保全大宋國祚!”

二人一拍即合,均覺得這是唯一能確保南遷大計順利實施,并將權力徹底鞏固的險棋。

黃潛善沉吟道:“官家對武人其實也已生忌憚,我等此時提出收攏兵權,名為強干弱枝,實則亦是為官家分憂,免其受制于驕將。縱然官家一時不解,但只要我等將其中利害陳明,再輔以朝中同僚聲援,未必不能成事。此乃險招,亦是破局之機!”

汪伯彥亦點頭稱是,覺得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便有了次日早朝,黃潛善與汪伯彥再次聯名上奏,孤注一擲地拋出“收歸兵權”的毒計。

黃潛善手捧象牙笏板,唾沫橫飛地大談特談什么“為加強皇權,統籌調度,當將各路兵馬指揮、糧餉劃撥之權,悉數收歸中央,由樞密院統一掌管”,美其名曰“強干弱枝,鞏固國本”。

這話一出,底下嗡的一聲,跟炸了鍋似的。

誰聽不出來?這他娘的是要把兵權都攥到他們哥倆手里,好把官家徹底架空,然后打包送去揚州享福啊!

那些平日里就主張抗金的官員,氣得臉都青了。

黃、汪的黨羽則紛紛出班附議,馬屁拍得山響。

龍椅上的趙構,臉都綠了。

韓世忠他們剛喊打喊殺,這邊就要收兵權,這不是逼反嗎?這是要把他趙構往死路上推啊!

這才有了開頭那雷霆一怒。

消息傳回柳蔭巷。

“二郎!你是沒瞧見,今兒在垂拱殿,黃潛善跟汪伯彥那倆老王八,被官家罵得跟孫子似的!”

他灌了口涼茶,比手畫腳。

“阿兄,官家發火,是在意料之中。黃、汪二人想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再不反抗,就真成泥菩薩了。”

陳南給他續上茶,臉上倒是平靜,只端起自己的那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官家是被激怒了,對他們也生了嫌隙。但黃、汪二人經營多年,根深蒂固,想要一舉扳倒,談何容易?官家今日之怒,一半是真,一半恐怕也是順水推舟,借力打力。”

陳東一怔。

“你的意思是,官家也想敲打他們?”

“官家比誰都清楚,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武將跋扈他不愿見,但相權過大,架空君王,他更不愿見。黃、汪二人這次是自己撞到了槍口上,他們越是想抓緊權力,官家就越會警惕。接下來,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必然還有后招。”

“那我們……”

“暫先靜觀其變,繼續我們的布置。官家今日之怒,雖未能將他們一擊致命,卻也成功地在官家與他們之間,打下了一根更深的楔子。這道裂痕,只會越來越大。我們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機會,讓這裂痕擴大到足以讓他們徹底傾覆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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