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收月例，便是秦大陸的攤位。

凌亂的夜市里，秦大陸的餅攤異常的整潔，為了讓客人看出自己攤位干凈，秦大陸還特地多掛了許多燈籠，將白餅照的明晃晃的，一看就極有食欲。

上次那個女人穿著潔白的圍裙正幫秦大陸忙前忙后，雖然她不滿秦大陸分陸沉一半，但對攤位和秦大陸卻是真的用心。

陸沉藏在人群中觀望了一陣，那女人的眼睛時常落在秦大陸身上，發現秦大陸被炭火烤得滿頭大汗，她會抽空繞過桌案，細心地拿帕子為他拭汗。

那眼神，那動作，既溫柔又自然。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陸沉忍不住嘴角掛笑，這戀愛，看別人談就是有意思。

故意磨蹭一會，等到秦大陸的攤位終于清閑一陣，陸沉拿著義氣門腰牌走了過去。

“呀，陸沉，你來啦！”

秦大陸看見陸沉，一臉激動，想要上去扯住陸沉，忽然想到自己滿手面粉，只得無奈拍拍手，拍得白霧四起：

“手上有面，你小子，這次不許跑，你都沒告訴我住哪里，害的我亂打聽好幾天。”

說著話，秦大陸回頭瞪了女人一眼，女人臉色一僵，隨后有些不舍的從懷里掏出一張油皮紙：“陸沉表弟，這是上次你落在秦大陸錢袋里的東西，我們一直留著，就等遇見你還你。”

不用拆開看，陸沉便知道是那張百兩銀票，沒想到秦大陸非但沒用，還用油紙偽裝藏在身上，時時刻刻準備還給自己。

“嫂子，收下吧，算是我給二位的禮錢。”

陸沉擺了擺手，晃了晃手中的錢袋，一路過來，錢袋已經裝了幾百兩月例，銀粒子叮叮當當作響，確實唬人。

女人一聽，臉騰地一紅，扭頭小聲嘀咕：“我、我還不是嫂子呢……”

說歸說，她卻沒再推辭，而是將目光落在秦大陸身上，等他做主。

秦大陸看了眼陸沉腰間的義氣門腰牌，不由一愣：“哎喲，陸沉，你加入義氣門了？還管咱們這條街的月例？”

驚訝過后，是掩不住的欣喜。

他老老實實的守著餅攤，不怕風吹雨打，就怕那些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武館弟子把自己趕走。

現在攤位交給陸沉管，他是真覺得，比得一百兩銀票還安心。

“聽說入義氣門要交六百兩，你小子，嘖嘖，我爹早就說你將來準能混出來，可這出來的也太快了吧？”

秦大陸說著，眼里閃過一抹羨慕，但更多的是替兄弟高興。

“不行，你現在學武，正是有錢養身體的時候，那錢你必須拿回去，還有，我這里生意也還不錯，咱倆定個日子，每月我都去給你送分成，你好好習武，千萬別分心就成。”

“少在這里跟我客套，先把月例拿出來。”陸沉板起臉，錯開秦大陸的話題，打趣起來。

“是是是，陸大爺，小的這就繳納月例。”

秦大陸手上都是面粉，又是女人從錢袋子里拿出三枚銀粒子。

秦大陸的攤位雖小，但在夜市里生意紅火，所以一直都繳納三兩銀子。

“等等！”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杜午陽帶著幾名外門弟子，大搖大擺走到秦大陸攤位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整潔的攤子。

他嘴角一勾，冷笑一聲，隨手將一枚銅板彈在女人手里：“來個白餅。”

女人下意識接過銅板，神色慌張。

他們攤位的餅子標價是兩文一個，這銅板根本不夠，可她連提醒都不敢，手忙腳亂地取了個白餅包好遞上去。

杜午陽接過，狠狠咬了一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呸！”他一口將白餅吐回攤上，語氣陰陽怪氣：“你這餅子，不就是普通的白餅嘛，嘿嘿，寫著兩文一個，這不一文錢也能賣么。”

說著，他將餅子狠狠砸在案板上，濺起一團面屑：“還買一斤送半斤，你這餅利潤到底多大，莫不是在我們義氣門的地盤上坑蒙拐騙？”

瞇了陸沉一眼，杜午陽伸手指著秦大陸道：“從現在開始，你的攤位，月例十兩銀子，要做就交錢，不做就滾蛋。”

說完話，杜午陽笑嘻嘻的看向陸沉：“陸師弟，我這是替武館管教不良攤販，也讓義氣門多些營收，職責所在，你不會反對吧？”

秦大陸急忙出聲：“不反對，不反對，我和陸沉只是同鄉，沒什么關系，大人你千萬不要誤會，十兩我們確實拿不出，那我現在就滾蛋，馬上滾好吧。”

看出杜午陽氣勢洶洶，與陸沉不和，又人多勢眾，秦大陸生怕陸沉吃虧，急忙服軟，她身邊的女人臉色煞白，手指都在發抖。她不舍得這好不容易才撐起來的攤子，更不想看著秦大陸被人羞辱，但知道惹不起杜午陽，又怕牽連到陸沉，只能低著頭幫忙收攤，不敢多望陸沉一眼。

“以上，就是你的解釋？”

陸沉緩緩望向杜午陽幾人，眼神平靜，并沒為此事生氣。

“嗯？”杜午陽怔了怔，顯然沒聽懂陸沉的意思：“你在胡說什么？老子的話你聽不懂么？”

他話音未落，便猛地抬手，想推搡陸沉一把，逼陸沉還手，以此在這夜市當眾羞辱陸沉一番。

但還沒等他伸手，就覺得腳下一軟，身子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夜市。

杜午陽瞪大雙眼，滿臉驚恐，他的雙腿膝下全歪，腿骨竟活生生被踢斷，向外折成詭異的九十度角，骨頭更是碎的徹底，骨茬刺破皮肉，鮮血直流。

這樣的傷，就算立刻尋醫施救，也注定終生殘廢，休想再練武。

“陽哥！”

那幾個外門弟子嚇了一跳，驚叫著沖上前，可才剛邁出一步，便如推牌般噗通噗通接連摔倒在地。

他們的腿，全都以同樣的角度折斷，慘叫此起彼伏，夜市一片嘩然。

陸沉神色不變，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緩緩轉頭，看向趕來的執事弟子，語氣依舊平和：

“竟敢借義氣門之名敲詐勒索，敗壞門風。”

“執事師兄，我這也算是秉公執法，替武館清理門戶吧？”

那執事弟子腳步微頓，嘴角抽搐了幾下。

他望著那群躺在地上哀嚎的外門弟子，再看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陸沉，只覺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背涌上后頸。

在他眼里，隨意站在那里的陸沉，竟宛如一只隨時暴起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