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的招式虛實結合，變化莫測，憑陸沉的眼力，根本看不出破綻。

但萬變不離其宗。

果然，在連番打碎陸沉膝蓋與肘骨之后，老乞丐的鐵杖停了。

一直沒有反抗的陸沉，猛然暴起。

“不對！”

老乞丐這才察覺異樣。

陸沉那明明已被練廢、發青的手臂，此刻竟恢復如初，猛地伸出一指，直點他手掌。與此同時，陸沉的手臂再度泛青，顯然是再次沖穴過度，硬生生又把臂膀沖壞。

指槍。

連續幾次練廢手臂，雖然還沒掌握不損穴位的精細技巧，但憑借拼穴爆發的打法，陸沉已練成以傷換力的極端用法。

指槍點在手杖上，好似子彈釘入鐵棍。

鐺的一聲，老乞丐手掌外面偽裝的竹竿被震碎，鐵棍被陸沉點出一個坑洞，和陸沉倉促角力，老乞丐的虎口瞬間崩裂，滿掌鮮血淋漓，鐵棍被陸沉一指點飛，只?？瘴盏闹割^在顫抖。

“不可能！”

老乞丐駭然后退，眼睜睜看著那個早已被打斷四肢的少年，此刻竟毫發無傷地朝他沖來。

下山功。

陸沉如同失控的卡車，眨眼間就來到老乞丐面前，兩人拳腳相加，才接觸，就交手了十幾拳。

不管是在真氣控制，反應能力，還是戰斗經驗上，老乞丐都強于陸沉，但陸沉的鍛煉又太全面了，撞樹功讓身體越發結實，下山功讓身體更靈活敏捷，挨了老乞丐幾掌后，陸沉那毫無章法的野路子拳腳，竟漸漸壓制住老乞丐。

“煉皮境已然對我造不成壓力了，如果沒有武器，只用拳腳的話，哪怕不借助長生不死之力，擊殺煉皮境也很輕松?！?

陸沉早有勝機，此刻卻按兵不動，只為逼老乞丐全力出招、觀察技法。

待察覺老乞丐已然膽寒，招式以守為主、頻頻試圖脫逃，陸沉再度強沖穴位，臂膀青筋暴起！

霎時間，陸沉的雙臂舞出殘影，層層疊疊，竟比先前老乞丐一分為四的幻影還要密集。

在沖穴技巧上，陸沉肯定比不過用鞭的和老乞丐兩人，但不計代價的沖穴爆發，陸沉的沖穴效果，強于兩人好幾個檔次。

指槍如暴雨，點碎老乞丐四肢關節。

陸沉沒有直接殺人，留了活口。

沒有拷問老乞丐，陸沉只是翻找老乞丐的衣物，但找了個底朝天，陸沉僅找到幾枚銅板。

“真是的，你竟然不是偽裝，而是真乞丐?！?

陸沉啞然，老乞丐的實力，比歐陽旭強上許多，卻淪落到如此地步，簡直匪夷所思。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為什么，為什么不會受傷！”老乞丐直勾勾的盯著陸沉，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仙人！閣下，已經得到了仙人傳承對不對！”

陸沉沒有理會老乞丐，而是撿回鐵棍，自顧的在地上挖起了坑。

不一會，一個足夠容納一人的大坑就挖好。

將老乞丐一腳踢進坑里，陸沉神色平靜地埋起土來。

“等，等一下，在我死之前，可不可以看一下，仙人傳承，究竟是什么樣的?！?

坑中，老乞丐掙扎著扭動殘軀，無力脫困，只能祈求地看著他。

陸沉手中動作一頓，淡聲道：

“背出你的內功心法和行功路線。如果是真的，我滿足你這個愿望?！?

老乞丐沒有猶豫，立刻口述功法。

陸沉以鐵棍為筆，在樹皮上逐字記錄。

又反復抽查老乞丐背誦幾遍，發現絲毫無誤，才終于相信。

與此同時，陸沉也明白了自己和普通武者的區別。

老乞丐的內功名為《長猿經》，是一門模仿猿猴呼吸與發力方式來修煉真氣的功法。

普通武者大多如此，先找呼吸法，再磨發力技巧，靠著日復一日的苦練，逐漸鍛煉出強韌內臟，最終孕育出真氣。

但因為功法不同，真氣的運行方式和使用效果也截然不同。

《長猿經》的修煉方式，讓真氣天然更易集中在四肢之上，因此老乞丐能輕易將真氣注入雙臂，瞬間激發穴位，從而將一根鐵棍打出四影齊發的奇效。

這也是他攻擊極快、變化極多的原因。

然而，這樣的功法也有局限。

也就是說，尋常武者的真氣，因為修煉習慣的原因，真氣的作用性和目的性會更強，但真氣的運行路線也會受限。

老乞丐很容易就可以將真氣作用動手臂上，刺激手臂的穴位，瞬間讓自己鐵棍的攻擊一分為四。

但老乞丐很難讓真氣遍布全身，發動撞樹功。

陸沉的真氣，是撞樹功一錘一撞、一傷一愈中，硬生生死出來的。

沒有特定的呼吸法，沒有特定的行功路線。

這也意味著，陸沉的真氣幾乎沒有路徑依賴，任何呼吸法他都能適配，任何功法他都能融通。

他的修煉方式，是以死換生、百脈齊通、全身強化。

所以，他體內的真氣，比起普通武者更均衡、更自由。

這也解釋了為何他能在沒有行功路線的情況下，僅憑外練的《神指功》就悟出指槍這一殺招。

陸沉輕輕一笑，自嘲地喃喃：“我竟然陰差陽錯開創了一門神功？”

陸沉將記錄了功法的樹皮收好。

撞樹功打下的底子，不僅不妨礙他修煉其他功法，反而成了最完美的承載器。

只要熟悉穴位、掌握真氣運行路線，并學會調配真氣流量，哪怕排除不死之力，陸沉也能迅速成為煉皮境中的頂尖高手。

這時，土坑中傳來微弱的聲音：“你可以讓我看一眼仙人傳承了吧?！?

老乞丐抬頭望著他，目光滿是懇求與執念。

他很清楚，以他的年紀，哪怕真的得了仙人傳承，也根本來不及修煉，壽元耗盡前恐怕連入門都做不到。

他來漁村趟這趟渾水，其實就只是想死前，親眼確認這世上，究竟有沒有神話。

陸沉沒有回答，只是重新揮動鐵棍，開始鋤土。

泥土一點點將老乞丐的身體覆蓋。

他的動作比方才快了許多。

因為每鏟一下土，他都用真氣強行沖穴，讓雙臂爆發短暫力量，然后又迅速廢掉。

但很快，那青紫的雙臂又恢復如常。

一次次沖穴，一次次報廢，一次次重生。

老乞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一切。

直到他的身體被徹底埋入泥土，他仍滿臉驚愕，眼神卻越來越亮。

“仙人……”

老乞丐低聲呢喃，終于得到了答案。

一天內，陸沉常來的林子里，多了兩座新墳。

“真是仙人傳承惹的禍，來漁村打探消息的人恐怕會越來越多，漁村也會越來越亂?！?

陸沉嘆了口氣，他本想消消停停在漁村藏一陣，等到水匪事件徹底揭過，他再進城學藝。

但現在看來，留在漁村只會越來越麻煩。

掂了掂手中的樹皮，摸摸懷中的牛皮冊子，陸沉忽然覺得，麻煩也未必是壞事，說不準留在漁村里，他反而比進城更容易獲得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