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一把……

山羊男人看著那幾張超清級別的照片，甚至能數清老太臉上的皺紋數量，臉色愈發難看。

旋即根本不理會身后老太的苦苦勸說，徑直遠去。

見平白無故丟了一個顧客，老太看向嚴景，惡毒的情緒簡直在那張老臉上具象化了，雙眼都在冒火。

周圍攤販們的目光再次聚攏。

都想知道老太下一秒嘴里蹦出來的詞有多臟多勁爆。

但嚴景視若無睹，只是抬起手看了看，自語道：

“市場營業時間還有半小時就結束了。”

說完，他沖著老太微微一笑。

這個看似溫和的笑容讓老太直接啞了火。

像是毒蛇碰到克星一般，她臉上的怨毒瞬間偃旗息鼓，轉變為了害怕。

“你，你要干什么……”

方言夾雜著顫音，她那只老手指著嚴景在空中打抖：

“我是老年人……你，你要打人啊？！！”

“來人啊！要打人啦！！來人啊！！！”

她扯著嗓子，聲音聒噪，四處張望，企圖獲得周圍攤販們的支持。

但大家都了解她的德性，哪來同情和支持一說，一個個眼神玩味。

失了依仗，老太像是只斗敗的老母雞，只能一邊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咒罵著什么一邊縮回了自己攤子那邊。

再沒了動靜。

【你成功解決了攤子被占據的問題，并且感受到了里世界的某種魅力】

【至少這里解決問題的方式更加多樣化】

耳邊的文字播報在嗡嗡作響，嚴景卻只是看著面前攤位上的小木桌，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

左邊看報的大爺這時終于將手中的報紙拿了下來，卷成一個紙筒，拍了拍嚴景面前的木桌：

“這幾天干什么去了？”

嚴景從思緒中掙脫出來，攝像頭看向旁邊的大爺，語氣輕松：

“有點事。”

“解決了？”

沒了報紙遮擋的大爺穿著打扮顯得格外新潮。

一頭銀白長發搭配墨鏡，內襯是皮夾克搭汗衫，外套是綠色軍大衣。

一眼看過去不會覺得是什么賣雞蛋的大爺，看起來像是某個老年搖滾樂團的主唱。

“解決了。”

嚴景點點頭。

平時沉默寡言的攝像男在這片地帶朋友不多，這位劉姓大爺算是其中一個。

“我有想過幫你看著攤子，但你上次說你快要走了，我以為你已經動身了。”

老劉從軍大衣中掏出一盒紅塔山，點上吸一口，吐出一片云，頗有帥氣大爺既視感：

“你知道我一向不愿意管這些雜事，麻煩。”

“沒事，我們什么關系，說這些。”

嚴景腦海中有關于老劉的那些記憶逐漸浮現。

記憶里，攝像男確實和老劉說過準備過段時間就離開這里。

離開這……是要去哪……為什么要走……

嚴景攝像頭的臉上看不出來表情，想盡快解開攝像男的死亡之謎。

老劉則繼續吞云吐霧，和往常一樣說起了最近的新聞。

“最近報紙沒意思。”

“報道來報道去還是那兩回事，除了那個子虛烏有的連環殺人犯，就是爛菜節。”

“華而不實，脫離了媒體本質。”

話音落下，嚴景想起來了老劉說的這兩件事。

他口中的爛菜節在論壇上都頗有些名氣。

爛菜村一年一度會舉行一個盛大節日，評選出整個城中村的“最佳爛菜”，贏家往往還會有神秘獎勵。

不過這個爛菜節還有兩周才開始，而嚴景明天就要正式進副本了，兩者應該沒什么關系。

倒是前面那個殺人犯讓嚴景有些意動。

據說那是秩序管理局通緝了好幾年的通緝犯，最近又開始犯案了，而且地點就在爛菜村隔壁的睡夢鄉。

傳聞這家伙擅長易容，殺人的時候往往是在咽喉處一擊斃命。

他想起找到殺害攝像男的兇手的任務。

有沒有可能是這個殺人犯干的？

他接過老劉手中的報紙看了看，看似隨意地開口道：

“前段時間老劉你不是說要親自解決這個連環殺人犯嗎？有什么頭緒了嗎？”

老劉聞言來了勁，白發向后一甩。

剛想開口，一道虛弱到了極點的聲音從攤位前傳來：

“他能有什么進展，看了一整套的名偵探柯南之后就再沒動靜了。”

嚴景抬起頭，看見一個戴著口罩的消瘦男人站在自己攤位前。

他個頭不比嚴景現在這具身體矮多少，但是太瘦了，看起來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

露在口罩外面的皮膚極為白皙，甚至到了完全沒有血色的狀態。

一看就是個病秧子。

他是斜對面那家賣速食罐頭的攤主，叫陳年。

至此，攝像男的朋友算是到齊了。

是的，一共就兩個。

老爺子聽見陳年的話當即不干了，他一個華麗掏襠，直接從攤位底下拿出一摞書籍。

“誰說我只看了名偵探柯南的？！還有一整套的福摩斯好嗎？”

“是福爾摩斯。”

陳年糾正道。

“反正就是那個什么斯。”

老爺子大手一揮，軍大衣都被甩出了大褂的感覺：

“如果那個殺人犯來我們村，看老爺子我怎么教育他。”

“遙想老爺子我三歲學詩，八歲熟讀經文，主家都說老爺子我……”

吹到一半，老爺子不吹了。

一旁的兩人對此習以為常，老劉日常就是這樣，看他說話的方式也能看出，不像是爛菜村本地人。

不過他卻總像藏著個秘密一樣，對自己的來處諱莫如深。

嚴景剛想問的更深一些，陳年卻先行離開了，他的攤位上來了個顧客。

準確來說，是來了個“人”。

表世界的“人”。

走之前，他還揭了一旁老爺子的老底：

“這老家伙一開始是想幫你守攤子來著，被那老太吼了兩句之后，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怕被你看出來，剛剛還一直用報紙擋著臉。”

“咳咳咳——”

紅塔山有些嗆喉嚨。

老劉咳嗽了好一陣，灑脫帥大爺的形象瞬間煙消云散。

直到陳年走遠，他才把椅子搬的離嚴景更近一些，賊兮兮地指了指對面陳年攤子前那個周身發著光圈的人類玩家，道：

“知道那是什么嗎？”

嚴景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覺得他轉移話題的手段太過生硬。

“那不是人類嗎？”

老劉點點頭，旋即又神秘兮兮道：

“你小子吃過人嗎？”

這次嚴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不等嚴景回答，老劉得意道：

“沒吃過吧？看你小子這樣就知道你沒嘗過這等珍饈美味。”

“你吃過？”

嚴景順著老劉的話往下說。

他對于這個信息確實感興趣，想知道里世界居民對于人類玩家的真實看法。

“那當然。”

嚴景話一往下順，老劉又來了勁，軍大衣一抖：

“今天你小子算是有福了。”

“老爺子我走南闖北，見過多少事，去過多少地，吃個人，簡簡單單，今天我就告訴你這些人類最大的秘密。”

“您說。”

聽到最大秘密，嚴景來了興趣，一拱手，直接換了稱謂。

他知道，老劉對于“您”這個稱呼很得意。

果然，老劉興致更高了，遙指陳年攤前那人周身的光圈：

“我們都知道，像這樣周身有光圈的，就是人類。”

“有這光圈在，我們就不能隨便攻擊他們。”

“但是有三種方法，可以讓這種光圈消失。”

說對了。

嚴景有些驚訝，沒想到老劉真不是在吹牛。

確實，玩家周身的這種光圈，在他看來，應該是玩家進入里世界時的初始保護，也叫作精神豁免值。

只要精神豁免值在60以上，里世界居民就無法主動對玩家進行攻擊。

而精神豁免值下降的可能，有三種。

“第一，這些人類自身的精氣神因為所見所聞而動搖。”

老劉伸出一根手指：

“這也是我們常用的手段，那就是用一些具象化的手段來動搖人類心神。”

說完，他又豎起一根手指：

“第二，就是這些人類所謂的“任務”失敗。”

“他們這些人類完不成“任務”時，周身的光圈就會被減弱。”

“最后，就是他們主動進攻我們的時候。”

說到最后一點，老劉眼神閃過一絲陰翳：

“有些人類，有時候為了修煉，不惜對我們動手，想抓我們回去做所謂的‘祭禮’來提升他們實力。”

“但這也給了我們還擊的機會。”

全對。

嚴景當真對老劉另眼相看。

這些玩家論壇無數人經驗的總結，這老爺子竟然一個人分析的頭頭是道。

“牛。”

嚴景比了個大拇指：

“老爺子您還有什么高見？”

老劉愈發得意，咧嘴笑起來。

“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小兒科。”

又是一根紅塔山被叼在嘴里，這次嚴景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桌上的火機給老爺子點上。

一口云霧吐出，老爺子舒爽地長出口氣：

“你往西邊看。”

嚴景順著大街往西邊看，那一頭都是高階攤位，遠不是這邊能比的，一個個生意興隆，煙火繚繞。

“看到那個賣燙鍋的沒？”

嚴景仔細瞧了瞧：

“您是說那個賣麻辣燙的長著兩個腦袋的姑娘？”

“就是那個。”

老爺子又吸了一口煙。

“你覺得她怎么樣？”

“前凸后翹，凹凸有致，兩個腦袋一個御姐一個蘿莉，各有特色。”

嚴景有什么說什么。

“呵，膚淺。”

老爺子將手中的煙蒂往地上一扔，一踩：

“首先，那姑娘最漂亮的是腿。”

“其次，她不是咱們這邊的人，她是外面的人。”

他湊近，在嚴景鏡頭旁邊輕聲道：

“她是那些愚蠢的人類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