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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馮先植的電話

一碗水,一撮鹽。

又一碗水,又一撮鹽。

鹽跟水都是夠的,但是鐵鍋就那么大,水裝滿了就沒辦法再裝了。

等到第一鍋湯煮差不多了,楊翊就讓于升給同學們打湯。

一人一碗,誰也不能多打。

來的這些同學,許多都是英語班的,還有些其他系的,楊翊看到也沒說什么。

等到第一鍋湯打了一半,楊翊又讓于升把水加滿。

周而復始,來回加了好幾次水,終于是讓所有來傳達室的同學們都喝到了雞湯。

僅僅半只雞,卻燉出來三十多碗湯,可見這雞湯有多淡。

但即便如此,大家還是喝得有滋有味。

湯能分給大家喝,但是雞肉可不行。

就這半只雞,分到每個人嘴里恐怕都不夠塞牙縫了。

等到其他人喝完湯,楊翊又開始分雞肉,他把僅有的一只雞腿給了于升。

雞是于升帶的不說,他今天也實在是辛苦了,煮了那么多雞湯,大冬天熱得滿頭大汗。

于升并不覺得累,就是一直有些盼著早點把活干完,早點看新一期的《今天》。

囫圇把碗里的雞肉吃完,于升就跑去看《今天》了。

喝過湯的同學們,有些已經走了,還有些留在傳達室聊天。

看到于升拿出《今天》,眾人紛紛圍了上來。

“《今天》新一期么?”

“真是新一期。”

“我剛才本來還想問徐曉師姐新一期有沒有賣呢。”

有些同學本來確實想問徐曉的,只不過注意力都被雞湯給吸引了。

精神的追求固然非常重要,但是身體的需求更不容忽視,在鮮美的雞湯面前,即便是《今天》這樣的精神食糧,也要被暫時地拋諸腦后。

一群人圍著于升,伸頭去看他手上的雜志。

楊翊見狀,又將他的那本《今天》拿了出來,為于升分擔一下壓力。

兩本《今天》,每本旁邊圍了六七個人,也算是勻過來了。

徐曉本來也想把自己懷里另外一本《今天》掏出來的,不過見楊翊拿出他的,便沒有再掏了。

于升先看了雜志目錄,隨即眼睛一亮,因為他看到了木羽的名字。

那天傍晚,北島來搶稿的時候,于升是在現場的,他知道《山民》這首詩。

今天他急著看雜志,主要也是想看看《山民》有沒有上新一期的《今天》。

除了于升,也有其他同學看到了“木羽”。

“咦,這是《從前慢》的作者木羽吧。”一個男同學開口道。

站在旁邊的何書琴眨了眨眼,一臉驚訝地看向正埋頭吃雞的楊翊。

《山民》的事情,只有于升知道,何書琴他們都不知情。

何書琴又驚又喜,她沒想到楊老師又出了新作,而且還是發在《今天》上。

不過她沒有聲張。

上次去了玉淵潭公園回來,他們幾個心照不宣,都沒有跟人說楊翊就是木羽這件事情。

雖然楊翊并沒有囑咐他們不要說,但是他們一致認為楊翊本人非常低調,肯定不喜歡讓人知道他的身份。

不然的話,楊翊自己早就對外說了,甚至他都不會用筆名。

一般用筆名的,都帶著點不想讓人知道本名的想法。

只要楊翊沒有讓他們說,他們就不說。

何書琴跟于升之間存在信息差,而其他人跟何書琴之間又存在信息差,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位接連在《詩刊》、《今天》發表作品的詩人木羽,就是他們的英語老師。

于升看著雜志的目錄發呆,站在他身后的一個男同學著急道,“大于,你還看什么目錄啊,趕快翻到《山民》,讓我們看看木羽的新作。”

“是啊,大于,別愣神啊。”

“哦,好。”于升連忙按照目錄的頁碼找到了《山民》。

他因為已經看過《山民》,反倒沒有其他同學那么迫切了。

看到其他同學急切的樣子,他忽然挺開心的,因為他比大家都更早看到楊老師這首詩。

這讓他感覺,自己跟楊老師關系更近。

詩很短,大家很快看完。

陳琪擊節贊嘆,“好詩。”

對于陳琪的評價,其他人都很贊同。

“確實是好詩。”

“上次看到《從前慢》,我就知道這個木羽厲害。”

“這木羽是誰,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

“這兩年突然冒出來的詩人多了,多一個木羽也正常。”

“關鍵這個木羽的風格跟那些突然冒出來的詩人不太一樣。”

“是啊,太穩健了。”

聽著大家的討論,何書琴他們幾個相互看了看,都在忍著笑。

要讓同學們知道,木羽就是楊老師,估計大家下巴要掉一地。

他們幾個當時掉在玉淵潭公園的下巴,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呢。

而此時,眾人口中討論的木羽,根本沒心思聽他們說什么,正專心致志地啃著雞骨頭。

……

隨著新一期《今天》的發售后,《山民》這首詩開始局部流傳起來,特別是在燕京的幾個高校里面,現在討論最多的詩人就是木羽。

到了十二月十日之后,《山民》的流傳迎來了大爆發。

《詩刊》再一次轉載了《今天》里面的詩,正是那首被人津津樂道的《山民》。

不管《今天》多么受讀者們歡迎,也不管《今天》每一期都是否供不應求。

它畢竟是一個組織稚嫩的地下刊物,在《詩刊》上百萬冊的超規模發行量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當人們在《詩刊》上看到《山民》的時候,這首詩才真正算是進入到大眾視野當中,也同時進入到一些專業人士的眼中。

關于這首詩的討論,自然也不僅限于普通讀者之間了。

……

十二月十六日,下午,邵燕翔正在開編輯部的內部會議,有人敲門進來,“邵主任,《文藝報》那邊來電話找你。”

“文藝報?”邵燕翔皺了皺眉毛,“誰打來的?”

“沒說。”

“也不問問。”邵燕翔嘟囔一句,又對肖瑞他們說,“你們先開著,我一會兒就來。”

說罷,他就去接電話了。

對面一直沒掛,邵燕翔過去將話筒拿起來,問:“我是邵燕翔,哪位找我?”

“是我,馮先植。”

邵燕翔立馬站直了身體,“哦,馮先生。”

剛才通報的人跟邵燕翔說,是《文藝報》來的電話,他還以為就是個普通編輯,誰知道竟然是主編馮先植親自來電。

雖然邵燕翔是《詩刊》編輯部主任,理論上跟馮先植級別差不了太多,但是資歷上兩人差距很大。

馮先植當年參加一二九運動的時候,邵燕翔才剛剛會走路,在邵燕翔小的時候,也一直都有聽到馮先植他們的事情。

而且馮先植除了是《文藝報》的主編,還是文化部黨組成員、文聯黨組第一副書記,他在中國文藝界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面對馮先植的來電,邵燕翔當然要重視起來。

電話那頭,馮先植笑呵呵地說,“馮主任,不好意思,冒昧打擾。”

“您客氣了,您來電是有什么貴干?”

“貴干談不上,我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木羽的情況。”

邵燕翔愣了一下,問:“您想知道木羽哪方面的情況?”

“都行。”

邵燕翔摸不透馮先植想干什么,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了,“木羽原名叫楊翊,楊樹的楊,熠熠生輝的熠,他本人是師大的一名英文老師。”

“英語老師?不是中文老師?”馮先植意外道。

“確實是英文老師,我們社的編輯肖瑞之前去找他,還碰到他給學生上課,至于其他的,我們也不清楚。”

得到這些消息,馮先植似乎已經滿意了,他笑道,“好的,多謝。”

邵燕翔忍不住問道,“馮先生,有什么問題么?”

“沒什么,就是我們文藝報要發一篇關于《山民》的文章,所以特意來問問你他是什么情況,避免發生一些意外。”

聽馮先植這么說,邵燕翔有些意外,這種事情竟然還要馮先植這個主編親自來問么?

自從五十年代末《文藝報》改編,從原本的雜志改成了8開本16頁的對開大報,信息量大大增加,每一期里面文章非常多。

而且跟他們《詩刊》這種月刊不同,《文藝報》一周要出三期。

如果每一篇文章里面涉及到什么新的人物,都要主編親自去做背調,那主編能累死。

因此,邵燕翔覺得馮先植應該還有其他什么意圖。

“那要不要,再幫你們打聽打聽?”邵燕翔試探地問。

“無妨,不過是簡單問問罷了,我們畢竟是文藝刊物,講究沒有那么多。”馮先植笑了笑,又問,“對了,這個木羽年歲如何?”

“應該二十歲出頭。”

電話那頭,馮先植沉默片刻,隨即才笑著開口,“果然長江后浪推前浪,好了,邵主任,我就不打擾你了,回見。”

“嗯,回見,馮先生。”

……

十二月十六日,清早。

這幾天燕京的雪是越來越大了,跟之前的試探完全不同,這次是來真格的了。

北地的雪,帶著一種專斷的美,讓原本五顏六色的世界,全部變成白色。

天氣也是越來越冷,僅僅過了一個月不到,楊翊就覺得自己的毛線褲快要頂不住了。

楊翊這條毛線褲,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穿,一直沒有舍得脫掉,因為就這一條,要是脫了就得挨凍。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讓一件衣服在他身上待了一個月,而且看現在這個情況,他跟這條褲子至少還要緊緊相依一個兩個月時間。

之前他總喜歡讓學生們給他頂班,然后他自己跑出去溜達。

天冷之后,他老實多了,現在如無必要,他都會窩在傳達室里面,不往外走一步。

傳達室里面沒什么取暖設施,既沒有空調,也沒有暖氣,好在有一個煤爐,能夠提供一些熱量。

只是煤爐也不能全天都開著,一則蜂窩煤是要花錢買的,二則傳達室里面空間狹小,放了煤爐就要開窗透氣,不然容易中毒。

除了煤爐,還有另外一種取暖方式,要是同學們都來上課,超過三十號人擠在一起,也能起到一些“取暖”作用,比之煤爐效果更好。

只是這個方法效果來得快,去的也快,學生們一走,就會把熱量一并帶走,甚至因為開門太多,讓屋里比原來更冷。

砰砰砰。

有人敲門。

隨即徐帆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報紙。”

楊翊拉開窗戶,從徐帆友手上接過報紙。

報紙很多,總共有兩大摞,楊翊費了老大力氣才把報紙接進來,同時接進來的還有清單。

楊翊掃了一眼清單,就把報紙拎到一邊了。

雖然徐帆友把報紙送到他這里來,但是分發報紙的工作并不是他來做。

東門的傳達室總共就他一個人,要是工作都放在他身上,根本做不過來。

報紙送過來之后,一般都是牛門那邊的人來去,然后跟辦公室的人對接、分發。

牛門除了要協助分發報紙,另外,幾個門唯一一部電話也是在牛門,如果是要打電話來找學校的學生,一般會把電話打到那邊去,然后牛門那邊跑去喊人接電話。

不管多遠,牛門的人都會跑去找。

之所以這樣安排,自然還是因為牛門的人多,能忙得過來。

見楊翊把報紙放在地上,徐帆友笑道,“你看看今天的《文藝報》吧。”

窗戶拉開之后,凜冽的寒風吹了吹了進來,讓楊翊打了個冷顫,他縮著脖子收了收衣領子,問道,“《文藝報》怎么了,文藝界發生了什么大事?”

“你看看就知道了。”徐帆友賣了個關子,然后騎車走了。

楊翊把窗戶關上,從地上那堆報紙里面取出一份《文藝報》來。

《文藝報》是8開十六頁的報紙,上面的內容密密麻麻,也沒個目錄,想要找想看的內容,還得一版一版的去看。

楊翊先看了看頭版,沒什么特別的,都是文藝界最近的一些消息,比如某某省作協舉辦了什么文學筆會,某某出版社公開招聘副總編輯,某某市的宣傳部組織作家藝術家外出采風……

這些消息,沒一個是楊翊關心的。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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