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小妹是個啞巴。

白懨這么問，人怎么回答？

真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

純純欺負人。

王家小妹點頭又搖頭，用手比劃了幾下，然后便嘆了口氣，走到被掀飛的棺材蓋前收拾起來。

經過剛剛的變故。

靈堂內弄的很亂。

但王家小妹和王家人有些格格不入。

白懨沒從她身上看出半點道行。

連棺材蓋都抬不起來。

“小妹，三哥來幫你。”

王萬里有些不忍，手中犀字幡一晃，那厚重的得兩人才能抬起來的棺材蓋，直接憑空懸浮，落回了棺材上。

王乾坤沒說話。

但他養的小鬼，也就是乾家子們卻默默把釘子又按了回去。

白懨看著這一幕。

心中卻越發覺得不對勁。

給自己寫字，說三個哥哥十年前就死了的是王家小妹。

而王乾坤和王萬里，以及出去辦事的大哥王成化，都是被老頭子書信通知回來的。

王萬里住在城北郊外。

他說，十年前死的那人是因為他。

哥哥們雖然關系很微妙，但說的話口風一致。

妹妹和王老爺子最親近。

但她和哥哥們是對立的。

還有，她是啞巴，啞巴說不了話，要么打手語比劃，要么寫字交流。

想到這，白懨在心里問道：“鏡兄，妹子剛剛比劃的什么意思？”

陰九道：“很嚇人，你真想知道？”

白懨道：“想，想死了都。”

“好，我告訴你。”

陰九道：“小啞巴說，二哥，三哥，這道士是無辜的，他只是來給父親守靈送葬，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放他走吧。”

“喏，這是小啞巴的原話。”

陰九這次當真是沒有任何添油加醋。

王家小妹比劃的什么意思，它全都原原本本的轉述給了白懨。

白懨面色如常。

因為他不是啞巴，看不懂人比劃的意思。

所以沒人將他當回事。

要是不慎漏了馬腳。

那可就真不好說了。

白懨估摸了一下時間：“還有兩個時辰，抬棺的八大金剛估計就到了。”

“二哥，三哥，我有些尿急。”

“要不我出去方便方便？”

說著，白懨邁步就向院子里走去。

可這時，一只乾家子攔在了白懨面前。

“二哥，你這是……”

“道兄，天黑了。”

王乾坤不冷不淡的道：“外面不安全，送葬前你最好哪也別去。”

王萬里幽幽道：“放心，做好你的事，就算我和老二不管，大哥也會保你周全的。”

白懨拱手：“可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妹子，要不你給我找個壺吧？”

說實話，白懨真的有點尿急。

他沒有說謊。

不過，借口出去也是試探。

王老爺子臨死前說了，天黑后，送葬前都不能離開靈堂。

白懨這般，是為了探明王乾坤和王萬里的態度。

目前，他大概心里有數了。

王家應該有兩個鬼。

一個在靈堂里，一個在靈堂外。

但除了王家的鬼以外。

或許還有第三個鬼。

這第三個鬼，白懨懷疑是白天見到的那個王青山老爺子。

王家小妹西屋給白懨找了個壺。

她比劃了幾下，又看向王萬里。

王萬里道：“小妹說家里沒夜壺，這是個裝油的壺，你去東屋湊合一下，明天她會收拾的。”

白懨點頭：“客氣了，客氣了。”

拎著壺去了靈堂東邊的屋子。

屋里沒有燈。

不過，靈堂倒是有香燭油燈。

借著微弱的光亮。

白懨掏出家伙事對著壺口比劃了一下。

壺口就拳頭大小。

他放不進去。

“嘖……”

白懨搖搖頭，還好自己準度不錯。

不然說不定要沾一手。

這時，陰九道：“阿懨，你不檢查一下壺里有沒有小紙條嗎？”

白懨在心中道：“尿急，忘了。”

“沒關系，我看完了。”

“噢……”

“阿懨，你怎么回事？”

陰九疑惑：“你難道就不好奇小啞巴寫了什么？”

白懨道：“好奇，但我不敢看。”

陰九道：“為何？”

白懨答：“我怕知道的越多，屆時想走都走不了。”

眼下，王家兄弟并沒有對白懨提出別的要求。

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事少，活輕。

這話倒是不假。

反倒是王家小妹。

這人是個啞巴，還沒有道行。

連氣虛體弱的病秧子白懨都不如。

真出了事，能指望她不成？

白懨寧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意犯錯。

“鏡兄，如果……”

“當然，我是說如果。”

白懨反復強調如果：“如果等會兒有機會跑路，你有沒有自信護著我？”

“阿懨，你真傻。”

陰九道：“你我八拜之交，我能忍心看你死？”

“便是拼了我這條命。”

“我也一定會護你周全。”

“真的，你相信我。”

白懨笑了，抖了幾下：“鏡兄，你放心，我絕對相信你，真的，你相信我。”

惡鬼是會騙人的。

但鏡兄說了，讓自己相信它。

自己肯定相信它，因為自己誰都信。

就是不知道，鏡兄相不相信自己了。

趁著白懨還在抖的功夫。

陰九好奇的道：“對了阿懨，你怎么知道等會兒會有機會跑路？”

白懨答：“因為惡鬼要跳出來了。”

陰九沒有再出聲。

它覺得白懨在撒謊。

因為他連紙條都沒看，也不問自己上面寫的什么。

“阿懨，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陰九這句話是在自己心里說的，沒有告訴白懨。

它更沒有告訴白懨的是。

壺里王家小妹藏的黃紙條上寫著：我知道你看的懂我的手語，他們也知道，大哥回來之前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

是夜，萬籟皆寂。

如今是秋天。

入了秋以后，夜里會變得很冷，還會經常刮風。

靈堂內，白懨在給招魂幡修修剪剪。

王乾坤和王萬里則眉頭緊皺。

王家小妹就不說了。

只會跪在王老爺子的棺材前燒紙的小啞巴。

“小妹，別燒紙了。”

王萬里皺眉道：“老頭子的尸身不在棺材里，你這是給鬼做戲看。”

王家小妹不吭聲，只是一味的燒紙。

而就在這時。

靈堂外，更夫敲鑼的吆喝聲幽幽響起。

“二更天，鬼探頭咯……”

嗖的一聲。

王乾坤瞬間出現在靈堂門口：“二更了，大哥還沒回來，興許是迷了路，我出去接一接他。”

說罷，等不及眾人反應便直接邁步而出。

院子里，幽暗死寂。

王乾坤是煉邪法，有道行在身。

也不知是融入了黑暗，還是使了什么遁法。

反正白懨看著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而他一走。

王萬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白懨道：“三哥，你不會也要走吧？”

王萬里道：“放心，三哥不走，三哥就在這陪著你。”

可話音剛落。

一股陰風，忽然從院子里吹進了靈堂。

剎那間，靈堂里的溫度陡然下降。

白懨感覺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寒意，那寒意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冷的他身體僵硬，一時間竟不能動彈。

等緩過來。

哪還有三哥王萬里的身影。

白懨臉色變得極為難堪。

王家老三真不是東西，虧自己跟他稱兄道弟。

還好王家還有個妹子。

可一扭頭。

原本背對著白懨，蹲在棺材前，默默的燒著黃紙的王家小妹卻同樣不見了蹤影。

白懨咽了口唾沫，握著法劍的手都在顫抖。

因為棺材里，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像是有個人在里面，用指甲在撓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