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田一直嚷嚷的武士精神，林原坤也略知一二。

比如，武士必須恪守的準則，包括忠于主公，勇敢無畏，重視名譽……

當然，還有最有名的切腹。

切腹在武士精神中至關重要，當武士遭受失敗、屈辱時，他們會選擇切腹自盡來挽回名譽。或是追隨的主公去世，會切腹以表對主公的忠心。

作為一個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熟讀“臥薪嘗膽”、“胯下之辱”、“出師表”這些故事的林原坤來說……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畢竟，切腹自盡是非常痛苦的行為。人類腹部神經非常豐富，腸胃這些器官哪怕被切開，短時間內也并不致命，這就導致切腹自盡是一個極為痛苦且漫長的過程。

江戶時代，甚至衍生出“扇子切”這種做法，切腹者用木刀或扇子在肚子上比劃一下，實際上由介錯人動手殺死切腹者。

足見切腹時的痛苦有多恐怖。

此刻，多田握著象征他武士精神的斷刀，頭發凌亂披散著，活像一頭重傷瀕死的野獸。

他呼吸沉重又急促，腰上那猙獰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腸子都拖出來一大截，若是再劃上一刀……

“加油，你可以做到的！”

林原坤雙手握拳，給他鼓勵。

“聽說切腹的吉尼斯記錄保持者，足足堅持了15小時才斷氣哦。你擁有磁場力量，打破他的記錄應該不成問題！加油啊，你絕對可以成為新的傳說！”

多田臉色瞬間慘白，腰間那道傷口產生的劇痛，已讓他幾近昏厥。

要在這種狀態下煎熬15小時？

多田切身體會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見他久久不動手，林原坤皺起眉頭：“不是吧，你不是自稱現代武士嗎？你的骨氣呢？你的武士精神呢？要是連切腹都不敢，那你……

和垃圾還有什么區別？”

這番話如一柄鈍刀，狠狠粉碎多田的尊嚴。

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羞辱，令多田想用最后一口氣拼命。可眼前的人，他既打不過，也罵不過。

腰上的刀傷，讓多田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眼神愈發渙散，呼吸也逐漸急促……

多田發出野獸瀕死前的咆哮，用盡最后一口力氣，高舉鈍刀狠狠切向腹部傷口……

“咣當！”

刀柄掉在血泊中，多田涕泗橫流，他終究沒有勇氣了結自己……

他要在肉體撕裂的痛苦中堅持15小時，甚至更久。對方擁有磁場力量讓細胞重組，自己連自盡都做不到……

“咦？你不會哭了吧？傳說中的極道也會流淚嗎？不會吧？”

林原坤歪著腦袋，湊近那張被血污和頭發遮住的臉，看到的卻是一張了無生機的面容。

他老死……不對，嚇死了。

“啊這……”

林原坤撓撓頭，他的確是想像貓玩弄老鼠一樣，戲弄多田一番，可沒想到對方真的像老鼠一樣被嚇死了。

明明有著熊一樣龐大的身軀，膽子卻比老鼠還小。

林原坤搖頭輕笑，什么傳說中的極道，不過是只會欺凌弱者的懦夫罷了。

“嗯？好像不吵了，外面結束了嗎？”

變成黑貓的源愛音從挎包里探出腦袋，想看看發生了什么，白石和紗一把將她按回去。

“18禁畫面，不要看。”

“不公平！明明白石同學也沒滿18歲！”源愛音揮舞著爪子抗議。

然后包里伸出兩只黑色小貓爪，試圖去捂住白石和紗的眼睛。

“算是，結束了嗎？”白石和紗走過來，避開腳邊的血跡。

“對，安全了，暫時?！?

林原坤用矢量操作清掃現場，讓街上看起來沒那么18X一些。

白石和紗并不反感林原坤的做法。

她很清楚，雖然嘴上說著仁義任俠，可極道的話最好一個字都不要信。他們看得到的只有利益，聽得懂的只有拳頭。

【好的極道，只存在于影視作品里。】

這是她父親白石虎說過的話，白石和紗對此深信不疑。

遠處傳來警笛的鳴響，閃爍的紅藍燈光由遠及近。

聽到警笛的聲音，街邊的商戶們打開一絲絲窗戶縫，看到街上橫七豎八躺著的極道們，以及完好無損站著的白石和紗以及林原坤，他們才敢慢慢推開門。

“真是的，等到事情結束了才來。”

源愛音貓貓探頭，腮幫子氣得鼓鼓的，兩只前爪不滿的疊在身前。

白石和紗第一次從一只貓臉上，看到如此生動的抱怨。

“這么大規模的極道集結，警視廳怎么可能沒提前收到風聲呢？他們早就知道了，就在附近待命呢。”

林原坤坐在燒烤攤前的白色塑料椅上，看著警察們將地上的極道挨個銬上手銬帶上車。辨識科的白大褂們圍著多田的尸體拍照，閃光燈一閃一閃。

“林原，你的意思是……警視廳明知道這里發生的事，仍然袖手旁觀？”

“當然了，三口組的背后是銀夢集團，這些大財閥早就把警視廳高層喂的飽飽的，說不定已經是他們的人了?！?

林原坤說的理所當然。

當初他還是銀夢集團首領的時候，這套把戲比誰都熟悉。

白石和紗表情五味雜陳。

近藤警部雙手插兜，指揮警員干活。即便是大熱天的，他還穿著那身褐色風衣，搭配毛發旺盛的臉頰，像進化不完全的大猩猩。

大猩猩警部走過來，看向白石和紗：“真是，之前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這次搞出人命了，跟我們走一趟吧，【白夜叉】?！?

白石和紗抬頭，不解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慍怒，正要開口……

“他們是自殺的?！?

林原坤坐在白色塑料椅上，緩緩開口。

近藤警部露出看笑話的眼神，攤開手無奈道：“自殺？你不是在說笑吧？多田腰上那么夸張的刀傷，你說他是自殺？這報告交上去，我可會丟飯碗的?！?

“不，我的意思是，極道內訌，他們殺了自家的組長?！?

林原坤抬頭，不緊不慢說著：“這就是事實，整條街的住戶們都看到了?！?

近藤警部抬頭，目光迎上整條街的目擊者們。

“是這樣沒錯！”

炸雞店的鈴木老板第一個站出來，擋在白石和紗身前。

“極道們自相殘殺！關我們小紗什么事情！憑什么把她帶走？”

有了帶頭作用，其余人也紛紛站出來。街坊們組成長長的人墻，將白石和紗護在身后，沉默著警員們對峙。

近藤警部右手攥緊手銬，緊盯眾人。良久，他泄了氣似的，發出一聲長長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報告就這么寫吧，極道火并，組長暴死?！?

一名年輕警員忍不住喊道：“可是警部，真相明顯……”

近藤警部突然勒住他的脖子，手臂像鉗子一樣夾緊。他湊到新人耳邊，聲音中透著不耐煩：

“看，這么多的目擊者都能作證，難道有假？你眼中的真相，難道比他們的真相更正義嗎？收工收工！你要學東西的還多著呢?！?

近藤警部背對著眾人，深深吸了口煙，煙霧和火星在晚風中消散。

“接下來的話，就當是一個大叔喝多了的自言自語吧……三口組來了個厲害的家伙，連對魔課都對他十分戒備。【白夜叉】，不出意外，那家伙是沖著你來的……

我們這些普通警察，沒本事保護民眾，能做的，就是讓他們覺得自己受到保護罷了……”

近藤警部佝僂的背影坐上警車，拖著猩紅的尾燈，消失在街道盡頭。

鈴木老板松了口氣，試探問：

“小紗，我們安全了嗎？”

“安全了，暫時……”

近藤警部的話，像陰影一般籠罩在眾人心頭。他們知道，極道不會善罷甘休，事情只會愈演愈烈。

有人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們還是簽……”

“要不雇傭我們吧！”

林原坤拍著胸脯，“你們也看到了，極道最厲害的武斗派都被輕松拿下，有我和白石在，極道們不敢再來的?！?

住戶們面面相覷，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但覺得還是有隱患。

“小紗和你都是學生，上課時間怎么辦？”

“沒關系，大白天極道也不敢太張揚的。況且，一通電話我們就趕來了。”

秀盡學院這方面還算寬松，允許學生帶手機進學校。當然，課堂上使用肯定會被沒收。

“小紗，可以繼續拜托你嗎？”

鈴木先生轉身，試探問道，眼神中流露出期望。

整條街的商戶們都靜靜望來，眼神中露出同樣的期望。

白石和紗指尖微微顫動，感受到如此多的信賴，讓她覺得至今為止的努力都是有意義的。

“當然了，我會一直保護這條街的?！?

“太好了！”鈴木老板高興的一拍大腿，“有小紗在，再多的極道也不敢來！”

“小紗就是我們商店街的守護神了！”

“還有這位小哥也是！兩人一起，抵得過百人??！”

林原坤手肘捅了捅白石和紗的胳膊，開玩笑道：“守護神大人，給你上供炸雞，可以實現愿望嗎？”

“嗯……也不是不行。”

晚風吹拂，二人并排站在一起。感受到林原坤身上散發的溫度，白石和紗覺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