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專業了。”鄧易鳴聽完，忍不住驚嘆。

“這首歌還需要重錄嗎？”

“這首不用，其他兩首要。”盧同放下茶盞，如實道。

鄭冬漢也難得正經地點評：“和聲存在瑕疵，確實要重錄。”

“態度變得真快。”黃渤高翻著白眼努嘴，小聲吐槽。

“我們這些音樂人，吵歸吵、爭歸爭，從來不做沒品的事。”鄭冬漢瞥了黃渤高一眼，淡漠的眼神里帶著“你懂個毛”的不屑。

“我們做音樂的初衷，是為了把港島的音樂帶向世界。”

“那你們剛剛是在——”

“每個行業都有斗爭，但競爭并不意味著你死我活。”鮑比達一把攬住鄭冬漢，拍了拍他肩膀，“別看我倆斗得厲害，其實，我和他打心里對彼此惺惺相惜。”

“你們的感情真復雜。”黃渤高屬實不能理解他們的愛恨。

他只是一個貨倉部主管，專輯賣的好，他有獎金。

對他而言，音樂的藝術性甚至不如一百塊錢。

“盧生寫歌是為了什么？”

“賺錢。”

鄭冬漢拍開老馮的手，豁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你怎么這么俗氣？你就沒想把港島音樂帶向世界嗎？”

盧同的脖子僵了一下，他偏頭，看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鄭冬漢。

我，一個文抄公，你希望我把音樂帶向世界？

你沒事吧？

盧同垂眸一笑，絲毫不覺得這個理由俗氣，“你會做《月亮與六便士》里的畫家嗎？”

“我不會。”鮑比達搖頭。

夢想是一個很美好的詞，但如果為了夢想，無視生活的負擔，只會給親人增添麻煩。

鄭冬漢啞口無言，賭氣一般，重重坐回椅子上。

“盧生缺錢？”鮑比達好奇，鏡片后的雙目閃過一絲精明。

“錢是賺不完的。鮑生以為，船王鮑玉剛缺錢嗎？”

“這要辯證地看。”

鮑比達抿了一口茶，午后的陽光從百葉窗照進來，在桌上留下深淺不一的條紋。

“盧生親自去電視臺表演，是為了掙錢嗎？”

“不是。”

“啊？”

“我要做公司的形象。”

“原來如此。”

“你們聊的內容好深奧。”黃渤高一句都聽不懂，墻上的掛鐘走到了一點三十，他催促道，“快聽一聽最后一首歌，我好餓。”

“你們？”鮑比達從褲兜里摸出一根煙，剛想點燃，又覺得不合適，想放回去，又覺得尷尬，索性把焦點轉移到黃渤高上。

“我剛從洛杉磯回來，黃生一直在機場等我。”鄧易鳴解釋著，把最后一只磁帶插入盒式錄音機。

《Booty Music》作為R&B與流行電子樂融合的代表，用到了大量的現代合成器。

前世，盧同去云省旅游，在麗江古城的酒吧聽到駐唱歌手用手鼓、貝斯和吉他演唱，別有一番韻味，錄制demo時就采用了這種演繹方式。

“很民族，好清新。”

入耳第一句，鄭冬漢給出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鄧易鳴點了點頭，可聽著聽著，他的臉色逐漸怪異。

這首歌的歌詞怎么這么……黃？

那幾句“boom bomm”怎么聽起來像澀澀時的動靜？

“盧生，這個詞和曲風是不是不太搭啊？”

“我知道。”盧同拿出稿紙，用圓珠筆寫下幾個節拍和樂器。

前世，他和幾個朋友從酒吧回酒店后，就談論過這首歌的改編方式。

通過FL Studio的搭配，他們最后選用非洲手鼓的交替敲擊，以還原原曲的節奏框架，同時賦予更原始、有機的質感，原曲的電子節拍轉化為手鼓的復合節奏。在低音區除了Dundun（非洲低音鼓）的4/4拍，還融合了貝斯，增加歌曲的聽感；中高頻律動用Djembe演奏，增加“搖擺感”。

細節處加入Shekere（沙槌）在弱拍上點綴，模仿原曲的Hi-hat碎拍，保持細膩的“沙沙”聲。用Udu（陶罐鼓）的悶響模擬原曲的Clap音效，強化拍手般的節奏點。在部分主歌內加入口哨聲作為歌曲和聲，增添歌曲的曖昧感。

BPM從100降至95，讓曲風更接近原始森林的篝火晚會。

“這是我的編曲思路，但港島沒有這些樂器。”

“非洲鼓？”鄭冬漢肘了一下身旁的鮑比達，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清奇的編曲方式，“你有見過這種編曲方式嗎？”

“沒有。”

鄧易鳴感覺這編曲元素很眼熟，下意識在腦海中搜尋歌曲：“盧生，你是不是聽過老鷹樂隊演唱的《Hotel California》？”

“聽電臺放過。”

《加州旅館》，上世紀最經典的英文歌曲之一，盧同聽過很多遍。

“它的元素確實和這款編曲有一點類似，但曲風不一樣。”

鮑比達聽過老鷹樂隊的名字，去年二月，他們發行了一張精選集，單月內銷量突破一百萬張，獲得了RIAA的白金認證，目前是全美銷量最高的唱片。

“他們發新歌了？”

“去年年底發的。”鄧易鳴順勢從公文包取出兩張唱片，送給盧同，“這是我給盧生準備的禮物，剛剛聊得太暢快，一時忘了。”

“謝謝。”盧·集物癖·同樂呵呵地收下了唱片。

鄭冬漢拍了一下老馮，眼中帶著三分不解——你們在聊什么？

“你別一心想著推廣粵語歌，有時候，你也多關注歐美樂壇啊！”鮑比達扶額，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鄭冬漢表情無語：“我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黃渤高無視兩人的眉眼官司，撫掌大笑：“這不巧了，老鷹樂隊就是我們華納唱片的，盧生既然把唱片約簽給了華納，這首歌的編曲就放心地交給公司吧！”

“這么巧啊！”盧同樂了。

活了二十一年九個月，也是讓他當一回歐皇了。

要是能蹭到老鷹樂隊的熱度，他在歐美市場鐵定能一夜爆紅。

“這哪里巧了？這分明是，我們華納和盧生有天定的緣分！”黃渤高把合同整理好，對著眾人揮手，“諸位，我先走了。鄧生，走嗎？”

“你先走吧！盧生還沒把編曲思路寫下來，我在這里等一等。”

鄭冬漢也起身，拍了拍衣角的褶皺：“老馮，一起走吧！”

“我還要和盧生談一談，有關葉小姐的EP之事。”鮑比達揮手道別。

鄭冬漢的手一僵，沒忍住情緒，一用力，把衣服又拽出褶子了。

扎心了，老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