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晨霧還未散盡，大軍已經拔營啟程。

沈瑜騎在黑風上，望著身后漸行漸遠的軍營。三天前那場大戰仿佛一場夢境，唯有懷中那半塊玉佩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實的。慕容瑾已經先行一步，回北燕復命，約定一個月后在邊境接他們。

“在想什么？“蕭景琰策馬來到她身旁，清晨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沈瑜搖搖頭：“只是有些不真實感。一周前我還是沈家小姐，現在卻成了北燕公主...“

蕭景琰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無論你是誰，對我而言，你只是沈瑜。“

這簡單的話語讓沈瑜心頭一暖。自從身份揭露后，蕭景琰從未表現出絲毫猶豫或退縮，反而比以往更加堅定地站在她身邊。

“報——“一名斥候飛馳而來，“前方十里發現太子的人馬！“

蕭景琰眉頭一皺：“多少人？“

“約五百輕騎，看方向是從京城來的。“斥候回答，“他們設了路障，似乎在搜查什么。“

蕭景琰與陳川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支回京的部隊雖然有兩千精銳，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都是輕裝簡行，打著普通邊軍的旗號。

“繞道。“蕭景琰當機立斷，“派探子查明情況。“

大軍改變路線，轉向東側的山路。這條路崎嶇難行，但能避開太子的耳目。沈瑜默默跟在蕭景琰身后，心中隱隱不安。太子派人到這么遠的地方設卡，顯然已經有所防備。京城的情況恐怕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山路越走越窄，最后只能單人單騎通過。蕭景琰命令部隊分散前進，約定在三十里外的黑水河畔集結。

“我們走前面。“蕭景琰對沈瑜和趙風說，“陳將軍斷后。“

三人小心前行，時刻警惕四周的動靜。正午時分，他們來到一處隘口，兩側是陡峭的懸崖，僅容一騎通過。

“小心，這里容易設伏。“蕭景琰提醒道。

話音剛落，懸崖上突然傳來一聲呼哨，緊接著巨石滾木從天而降！

“有埋伏！“趙風大喊，拔刀擋開一塊飛石。

蕭景琰反應極快，一把拉過沈瑜的馬韁，帶著她向前沖去。一塊巨石擦著沈瑜的衣角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快走！“蕭景琰喝道，抽出佩劍格擋不斷落下的碎石。

三人拼命沖出隘口，身后傳來轟隆巨響——入口被落石封死了！更糟的是，前方出現了一隊黑衣騎兵，為首的正是太子府的總管劉勛！

“靖王殿下，別來無恙啊。“劉勛陰笑著，手中馬鞭輕拍掌心，“太子爺料到您會走這條路，特意讓奴才在此恭候。“

蕭景琰冷笑：“劉總管好大的陣仗，就為了迎接本王？“

“殿下說笑了。“劉勛的目光掃向沈瑜，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太子爺特意交代，要'請'北燕公主回府一敘。“

沈瑜渾身一顫。太子怎么會知道她的行蹤？又為什么要抓她？

蕭景琰不動聲色地擋在沈瑜前面：“劉總管回去告訴太子，本王不日將親自'拜訪'他。“

劉勛哈哈大笑：“殿下還是這么幽默。不過...“他臉色突然一沉，“今日可由不得您了！“

他一揮手，數十名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出，將三人團團圍住。蕭景琰和趙風背靠背護住沈瑜，劍已出鞘。

“殺出去。“蕭景琰低聲道，“我斷后，趙風帶沈瑜先走。“

沈瑜剛要反對，戰斗已經爆發。蕭景琰如猛虎出柙，劍光如電，瞬間斬殺兩名敵人。趙風也不甘示弱，一把短刀舞得密不透風，護著沈瑜向一側突圍。

“抓住那女的！“劉勛在后方大喊，“太子爺重重有賞！“

更多的黑衣人向沈瑜撲來。趙風雖然勇猛，但寡不敵眾，很快身中數刀，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

“趙風！“沈瑜驚呼，想去扶他。

“小姐快走！“趙風咬牙堅持，擋在她面前，“屬下斷后！“

蕭景琰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危機，奮力殺出一條血路趕來會合。他的右臂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手臂流到劍柄，但動作絲毫不見遲緩。

“上馬！“他一把抱起沈瑜，將她托上黑風，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馬，“趙風，跟緊我們！“

三人沖破重圍，向山林深處逃去。身后追兵緊咬不放，箭矢不斷從耳邊呼嘯而過。

“前面有個山洞！“趙風指向前方，“可以暫避！“

蕭景琰策馬沖向山洞，在入口處急停。三人迅速下馬，躲進洞中。洞口狹窄，易守難攻，追兵一時難以攻入。

“他們暫時進不來。“蕭景琰檢查了一下趙風的傷勢，“傷得重嗎？“

趙風搖頭：“皮外傷，不礙事。“

沈瑜撕下衣角，為蕭景琰包扎手臂的傷口。血已經浸透了他的袖子，觸目驚心。

“你流了好多血...“她聲音發顫。

蕭景琰用沒受傷的手輕撫她的臉：“沒事，別擔心。“

洞外，劉勛的人馬已經將出口團團圍住。

“靖王殿下，何必做困獸之斗？“劉勛的聲音傳來，“乖乖出來，太子爺說不定還能饒您一命。“

蕭景琰冷笑回應：“劉總管何不進來與本王說話？“

外面沉默了片刻，接著是劉勛惱羞成怒的命令：“放箭！給我往死里射！“

箭雨傾瀉而下，但洞內曲折，箭矢無法深入。蕭景琰拉著沈瑜和趙風退到更深處。

“他們一時攻不進來，但我們也被困住了。“趙風憂心忡忡，“陳將軍不知何時才能找到我們。“

沈瑜環顧四周，發現這個山洞似乎很深，而且有人工開鑿的痕跡。

“這不像天然洞穴。“她指向洞壁上的鑿痕，“像是通往什么地方...“

蕭景琰也注意到了：“可能是前朝留下的密道。我聽說這一帶有很多秘密通道，連接皇宮和城外。“

“要往里走嗎？“趙風問。

蕭景琰沉吟片刻：“總比坐以待斃強。趙風，你傷勢較重，留在這里等援兵。我和沈瑜進去探路，若有發現，立刻回來通知你。“

趙風想反對，但傷勢確實不容樂觀，只能點頭應允。蕭景琰點燃一支火把，牽著沈瑜的手向洞穴深處走去。

越往里走，人工痕跡越明顯。洞壁上的浮雕若隱若現，似乎是某種古老的圖騰。沈瑜的手指無意中碰到一塊凸起的石磚，突然聽到“咔嗒“一聲輕響——

前方的石壁竟然緩緩移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機關！“蕭景琰驚訝地看著沈瑜，“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沈瑜同樣震驚，“只是碰巧...“

兩人對視一眼，決定繼續前進。階梯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地底深處。空氣越來越潮濕，墻壁上開始出現苔蘚和蛛網。

走了約莫一刻鐘，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石室出現在眼前。石室中央是一扇雕刻精美的石門，門上赫然是兩只展翅欲飛的鳳凰！

“這是...“沈瑜屏住呼吸，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蕭景琰也難掩驚訝：“皇室的秘密祭壇...傳說只有真正的繼承人才能開啟。“

他上前檢查石門，發現中央有一個凹槽，形狀似曾相識。沈瑜突然想起什么，從懷中取出那半塊玉佩。

“看，形狀是不是吻合？“

蕭景琰接過玉佩，小心地放入凹槽。玉佩完美契合，但石門紋絲不動。

“缺了另一半。“蕭景琰皺眉，“慕容瑾的那塊...“

沈瑜靈機一動：“用我的血試試？玉佩在戰場上曾對我的血有反應。“

不等蕭景琰回應，她已經用發簪刺破手指，將血滴在玉佩上。鮮血滲入玉中，立刻泛出微弱的紅光。

石門開始震動，發出低沉的轟鳴，緩緩打開了一條縫！

“真的有用！“蕭景琰驚訝地看著沈瑜，“你的血...“

沈瑜同樣困惑。兩人小心地進入石門，里面是一個圓形的密室。墻壁上滿是壁畫，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畫中，一位酷似沈瑜的女子身著戰甲，與一位大周帝王并肩作戰。最后一幅畫顯示，兩人各持半塊玉佩，相視而笑。

“這是...“沈瑜走近細看，“北燕女戰神慕容燕和大周開國皇帝？“

蕭景琰點頭：“傳說他們曾聯手統一中原，但因種種原因未能在一起。后來慕容燕回到北燕，成為第一代長公主。“

密室中央有一個石臺，上面放著一個金絲楠木匣。蕭景琰小心地打開匣子，里面是一道蓋有先皇印璽的密詔。

詔書內容讓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朕，大周皇帝蕭遠，昭告天下：

朕與北燕長公主慕容昭情投意合，曾有一女，名喚慕容瑜。因兩國戰事，朕忍痛將愛女交由慕容昭撫養。今朕病重，恐不久于人世，特立此詔：

若他日慕容瑜攜雙鳳玉佩歸來，當認祖歸宗，恢復大周長公主身份。其與靖王蕭景琰之婚事，朕在天之靈，必佑其成。

此詔藏于密室，待雙鳳合一之日，自現真容...」

沈瑜雙手發抖，幾乎拿不穩詔書。她是...大周皇帝和慕容昭的女兒？那她和蕭景琰豈不是...

“堂兄妹...“蕭景琰臉色蒼白，“先帝是我皇叔...“

這個發現如同晴天霹靂，震得兩人一時無言。沈瑜腦中一片混亂——她不僅是北燕公主，還是大周皇室血脈？那“雙生鳳凰“的預言又是什么意思？慕容瑾知道嗎？

“等等。“蕭景琰突然發現詔書背面還有一行小字，「注：慕容昭當年誕下雙胞胎，朕只得其一，另一女下落不明...」

“雙胞胎？“沈瑜驚呼，“那慕容瑾...她不是我的親姐姐？“

正在這時，密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石門處的玉佩發出刺目的光芒，似乎感應到了什么。

“不好！“蕭景琰拉起沈瑜就往回跑，“密室要塌了！“

兩人剛沖出石門，身后的密室就轟然倒塌。奇怪的是，那扇鳳紋石門卻完好無損，只是中央的玉佩已經碎裂。

“玉佩碎了！“沈瑜心疼地看著碎片。

蕭景琰卻從碎片中撿起一個小巧的金鑰匙：“不，它完成了使命。“

兩人沿原路返回，發現趙風已經不在原地。洞外也沒有了追兵的蹤跡，只有陳川派來的搜索隊伍。

“殿下！“領隊的校尉見到蕭景琰，激動地跪下，“陳將軍派我們四處尋找您！太子的人已經撤了，趙統領正在大營療傷。“

蕭景琰點點頭：“回營再說。“

回到臨時營地，陳川早已等候多時。見兩人安然歸來，老將軍長舒一口氣：“殿下沒事就好。探子回報，太子已經知道我們回師的消息，正在京城布防。“

蕭景琰簡要告知了密室中的發現，但隱去了沈瑜身世的部分。陳川聽完，對那道密詔嘖嘖稱奇。

“殿下，如今我們手握先帝密詔，又有北燕支持，勝算大增。“陳川分析道，“但太子在京城勢力根深蒂固，強攻恐傷及無辜。“

沈瑜突然想起什么：“密室中找到的金鑰匙...會不會是開啟皇宮某處的？“

蕭景琰取出鑰匙仔細端詳：“這是開啟皇陵密室的鑰匙。先帝的最后一封密詔，可能就藏在那里。“

“皇陵？“陳川皺眉，“那里守衛森嚴，由太子親信把守。“

“正因如此，才更可能藏有重要東西。“蕭景琰沉思道，“我和沈瑜去一趟皇陵。陳將軍繼續率軍向京城進發，做出正面進攻的假象，吸引太子注意。“

陳川雖然擔憂，但也知道這是最佳策略，只能應允。

夜深人靜，沈瑜獨自坐在帳外，仰望星空。今日的發現太過震撼，她需要時間消化。自己竟然是大周先皇的女兒...那她和蕭景琰...

“睡不著？“蕭景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沈瑜沒有回頭：“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蕭景琰在她身旁坐下，手中拿著那封密詔：“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按輩分，我們是堂兄妹，婚姻...“

“不合禮法。“沈瑜輕聲接上他的話，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蕭景琰沉默片刻，突然握住她的手：“沈瑜，看著我。“

沈瑜抬頭，對上那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睛。月光下，他的輪廓如雕塑般分明，眼中滿是堅定的光芒。

“若這江山沒有你相伴，對我而言不過是黃金牢籠。“他一字一句地說，“什么禮法，什么規矩，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

這句話擊碎了沈瑜所有的防線。她撲進蕭景琰懷中，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蕭景琰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將她揉入骨血。

“明日我們去皇陵。“他在她耳邊輕語，“無論發現什么，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你是我此生唯一的選擇。“

沈瑜在他懷中點頭，心中的不安漸漸平復。無論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們擁有彼此。

遠處，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如同命運的軌跡，璀璨而不可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