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舟正看得起勁，手一癢，在一個分析自己和米迦爾的對局的帖子里回復：

“第 117手黑棋該沖斷的，這樣白棋右下將會比較被動。”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帖子瞬間變身追星現場，炸出幾百條回復：

“納尼，這是 ai本尊？”

“大神看看我！能教教怎么點三三嗎？”

“合影留念！這樓起碼值二十萬！”

好家伙，瞬間把一個好端端的技術帖子變成純水貼。

顧云舟趕緊把網頁一關，抹了把冷汗。

這幫棋友太嚇人了，以后還是當個安靜的美男子吧。

就這么不小心在論壇上消磨了一個早上，顧云舟摸魚摸到中午，扒拉兩口飯又開啟修煉模式。

他練棋的方式分三部分。

其中最關鍵自然是實戰加復盤。

剛打開 TOM下了兩盤棋，老對手“綠肥紅瘦”就發來對局申請，顧云舟來者不拒，連續砍了他兩盤，達成了五十六連勝。

棋友們早麻木了，現在連“臥槽”都懶得刷了。

論壇上有人發祝賀帖子，大家隨便回復說：

“哦。”

“已閱。”

“大驚小怪。”

“等一百連勝踢我。”

誰也不知道，國少隊辦公室里，馬春刀盯著屏幕臉黑成鍋底。

朱元浩硬著頭皮說：

“馬老師，那啥，這兩盤棋都算我的！”

馬春刀從牙縫里擠出聲：

“我只不過是不習慣下網棋罷了。”

朱元浩點頭如搗蒜：

“嗯嗯，網上都是快棋，以馬老師的年紀計算跟不上也是正常，線下下三小時制的慢棋一定……”

突然感覺后頸發涼，抬頭對上馬春刀死亡凝視，朱元浩抬手就給自己倆大嘴巴子：

“呸，瞧我說話打瓢，馬老師玉樹臨風，看起來才二十八！”

顧云舟的第二項修行是打譜。

他在棋盤上擺著二十年后的棋譜，再對照著現代棋手下的棋，分析其中缺陷。

客觀講，ai時代棋手在布局理論，差不多能領先當下接近一先。

當然，如果是對方中了羋式飛刀這種套路，那有可能布局就崩掉勝負一下子就出來了。

至于中盤階段，在未來棋壇也分兩大派系。

其中大部分棋手，包括柯潔在內的那些人，認為人類達不到 ai的計算力，學習它的中盤，只會是邯鄲學步，走火入魔。就好比史火龍沒有足夠的內力，強練降龍十八掌導致癱瘓一樣。

但韓國的申真谞走出了另外一條路，他堅持和比自己強兩子以上的 AI對練，被虐千百遍還待 AI如初戀。

雖然練不出AI的計算力，但是棋感卻是得到提升，就憑著這點微妙的優勢大殺四方。

這種做法太難了，沒有幾人堅持的下來。

就像武俠小說里，天天被人暴揍最后練出絕世神功一樣——前提得沒被打死。

而且搞笑的是，申真谞遇到非ai時代的棋手，他勝率反而沒那么高，大概是對方棋路無法去套 AI公式。

所以大部分人都認為申真谞屬于勤奮出奇跡，而不是李玄鎬那樣百年一遇的棋才。

顧云舟知道這條路不適合自己，一來現在沒 ai可以對練；二來，他覺得自己最大優勢在于強大記憶力，能夠讓自己進行海量計算。

而且長達十年做死活題的苦修，應該沒有任何職業棋手像自己這么拼命過。

換句話說，申真谞那屬于在練葵花寶典，通過自虐來提高自己；

而顧云舟追求的是獨孤九劍，靠極致的算力，徹底壓制對手。

……

次日，星期天早上。

顧云舟和韓尋文、蘇縈祺結伴往學校圍棋活動室走。

路上蘇縈祺笑得像偷到雞的黃鼠狼：

“你們說周曉涵待會兒發現她心心念念的 AI老師其實是顧云舟，會不會當場表演個原地裂開？”

韓尋文忍不住笑：

“可惜昨天她爸都見過顧云舟了，八成早告訴她了。”

“切，那多沒勁啊。”

蘇縈祺撇撇嘴，踢飛一顆小石子。

活動室門口就聽見里頭嗡嗡響。

昨晚擼串的那幫人全到齊了，還已經把桌子擺成一圈，方便顧云舟游走表演多面打。

周曉涵扎著雙馬尾滿場轉悠，拽著她爸袖子晃：

“爸，那個ai姐姐怎么還不來呀？不會放我們鴿子吧！”

門軸吱呀一響，滿屋子突然安靜。

小丫頭眼睛剛亮起來，看見仨熟面孔又垮成苦瓜臉。

倒是楊和彥他們呼啦圍上來：

“小顧來啦！”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路上等這丫頭買奶茶來著。”

顧云舟指了指蘇縈祺。

幾個大叔連忙擺手：

“沒事沒事，我們這幫老家伙天沒亮就激動得睡不著，所以來得早。”

周曉涵在旁邊鼓著腮幫子嘀咕：

“怎么都圍著他轉，今天主角不是 AI老師嗎...”

一屋子人憋笑憋得腿直抖，愣是沒人接話茬。

顧云舟掃了眼排開的六張棋盤：

“既然各位賞臉，那我今天就托大來個一打六。”

“顧同學太謙虛了，該我們謝謝你周末不休息過來指導我們。”

周斌幾個正襟危坐打開棋盒。

楊和彥抱著保溫杯在邊上樂，他前些天已經領教過厲害，今天特意把位置讓給其他棋友。

周曉涵突然蹦起來：

“不是吧，顧云舟你哪里來的勇氣居然要一打六？還有你們不是來見 AI老師的嗎？”

她瞪圓的眼睛在幾個大人臉上掃來掃去。

顧云舟笑了：

“孫燕姿給的，不行呀。”

楊和彥終于憋不住哈哈大笑：

“傻丫頭，你爸沒跟你說？這小顧同學就是 AI本 A啊！”

“騙人！我爸說 AI老師是長發及腰穿旗袍的仙女！”

小丫頭急得直跺腳，雙馬尾跟著一顫一顫。

活動室突然爆出一串鵝叫般笑聲，幾個大叔笑得直拍大腿：

“哎喲喂，周老師，我們真沒見過這么坑自家閨女的！”

棋友們叮叮當當往棋盤上碼棋子，周斌面前擺了兩顆黑子，其他大叔面前都堆著三四顆。

韓尋文拎著熱水壺滿場轉悠，保溫杯里剛續上熱水就被大叔們順走，活像個人形飲水機。

周斌端著一次性水杯說：

“韓同學不錯，很勤快。”

“應該的應該的。”

韓尋文嚇得差點把熱水壺摔了。

顧云舟瞅著這倆人，總覺得是提前十年上演翁婿日常。

蘇縈祺突然從人堆里探出腦袋，兩根手指頭舉得跟兔子耳朵似的：

“顧云舟，可以加我一個人嗎？我們還沒下過棋呢。”

顧云舟掃了眼排開的六張棋盤，折扇在指尖轉了個花：

“行啊，第七桌歸你。”

蘇縈祺開心在一棋盤前坐下：

“那我擺幾個？”

“倆。”

顧云舟眼皮都沒抬。

這話直接把圍觀群眾整破防了：

“什么，蘇隊的閨女棋力這么高，居然只被讓兩個子？”

讓兩子，那不是和楊和彥、周斌一個級別的了？

楊和彥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現在天才都扎堆了是吧？顧云舟厲害就算了，蘇丫頭我可是看著長大的，沒聽說學過圍棋啊！”

結果大伙定睛一看——蘇縈祺打開棋盒，伸手抓了兩把棋子，噼里啪啦往棋盤上碼。

總共十七個子。

全場靜默三秒，突然爆出比剛才更響亮的鵝叫聲——原來讓的是兩把子不是兩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