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轱轆碾過片枯葉，顧云舟聲音混在風里：

“有些事情只能說頓悟了，王陽明的龍場悟道成圣你聽過沒？不過這路子不適合你，你想快速長棋贏那小丫頭，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個辦法?！?

“顧圣人，你快說?！?

韓尋文差點把車把擰成麻花，他現在想起周曉涵得意看著他的不屑眼神，就想狠狠蹂躪她一把。

“你有沒發現你棋最重要的問題在哪里？在你這里根本把規則給改了，圍棋是比誰圍的空多，不是比誰殺的棋多。你想長棋，就得明白什么是正道?！?

見韓尋文似懂非懂點頭，顧云舟繼續說：

“當然，這不是光口頭說就行，你去找本講官子的書，不是收官手筋那種，而是教你怎么計算官子價值的。多看兩遍，那樣下棋就能時刻保持著對目數的清醒認知，下棋就不會為了屠龍而亂下。不用兩個月，你至少能跟周曉涵下的有輸有贏?！?

“官子多沒勁啊……”

韓尋文臉皺成苦瓜。

顧云舟聳聳肩：

“水桶短板理論聽說過沒？你官子爛得跟篩子似的，中盤殺得再兇，最后目數不夠還是輸。”

韓尋文琢磨了會兒，點點頭：

“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書店淘一本。對了，你真就是那個 TOM上五十一連勝的 AI？”

顧云舟笑了：

“怎么，不信么？”

“艸！”

韓尋文猛追上去，

“雖然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但我信！”

……

吃過晚飯，顧云舟剛打開電腦，QQ消息框就蹦出十幾條消息，全是沈菀卿的叮囑：

“今晚你的對手 ID叫‘星星伴我眠’，雖然只是 Tom8段，但他身份是旅日職業棋手李青天七段！這老師棋風扎實得很，你可別看他打不上 9段就輕敵啊。人家畢竟是正兒八經的職業棋手，基本功非常扎實。上輪還爆冷干掉個職業初段呢，你可千萬要打起精神！”

顧云舟看著這ID，忍不住笑出聲來。

上輩子自己厚著臉皮給李青天發私信請教，這老爺子居然秒回，還熬夜給他復盤，一來二去成了 QQ上的忘年交，算起來也算半個師父。

今晚要是能贏，就當給老師交份特殊的作業了。

“對了師父，你晚上又回家了不成？”

“折騰不動了，今天困的要命。中午在圖書館補了覺，午飯都沒顧上吃，現在在學校后門的咖啡廳蹭網呢。放心，掉線有我。你趕緊調整狀態去！”

顧云舟咂摸著這姑娘比自己還緊張比賽輸贏，還細心幫自己收集對手資料了。

他哪知道早上沈菀卿和母親那通話——姑娘盤算著只要顧云舟能拿個像樣的成績，哪怕是個網絡比賽冠軍，好歹能讓家里人對這小子改觀。

進入比賽服務器的對局室，顧云舟望著李青天那個和前世一模樣的頭像，忽然想起這老頭總愛說：

“你的棋很有靈性，就是不注意大局，老愛搶實地，想要長棋，就別老財迷的去點三三?！?

他執黑先行，鼠標叩在星位時，對著屏幕抱拳：

“對不起了李老師，你這次比賽就走到這里為止了。感謝當年您教我的那些招法，今夜學生讓您看看新時代的棋路作為報答。”

……

滬上，沈菀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棋局。

看著黑棋第五手棋一如既往的點了對方三三，她越看越覺得這手棋高明——實惠撈地盤不說，還給白棋留的外勢也不厚實，最后還搶了個先手。

以前總覺得這招太猥瑣，現在細品才咂摸出滋味，這不正是吳清源大師和聶圣棋圣常說的“均衡之道”么。

她對著顯示器喊了句：

“小破船加油！”

拆了包薯片配冰美式，整個人舒舒服服窩在咖啡椅里，架勢活像在看好萊塢動作片。

……

鷺島，鐵道棋社。

這邊正熱鬧，胡志剛和盧龍門這兩條狼不知抽什么風，居然想不通自相殘殺了。

結果盧龍門靠三目半偷雞成功，攥著剛訛來的一百塊嚷嚷：

“黃老師，幫忙復個盤唄。”

“現在沒空?！?

黃秋國拿著茶杯，搖著蒲扇坐在電腦前，兩眼焊在屏幕上。

兩個大老爺們湊過去一瞧，盧龍門當場“嚯”了一聲：

“喲，五十一連勝，這是何方神圣？”

胡志剛瞇眼辨認對局者名稱：

“白棋我倒是知道，李青天七段。這個叫ai的，網上一堆人猜他身份猜了好久，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黃秋國噗嗤笑出聲：

“黑棋是誰，我倒是知道?！?

胡志剛一怔：

“老黃，你果然消息靈通，快說說?！?

黃秋國呷了口茶悠悠補刀：

“上個月你兩還給人家交過學費，這就忘了？”

他跟韓彥博和楊國琛都有聯系，所以知道背后的主人正是顧云舟。

“誰啊？不會是那個高中生？”

胡志剛和盧龍門都怔住了。

這倆難兄難弟后來復盤時發現，同一天被同個高中生當野怪刷了。

現在提起顧云舟還牙癢癢，看著像純情男高，實則才是真正的棋館老狼！

……

芭樂，周曉涵家中。

客廳熱鬧得像棋院活動室，周曉涵貓著腰從人縫里往里鉆。

她爸周斌和教育局的楊和彥帶著五六個棋友，愣是把客廳擠得跟春運候車室似的，就是為了看這場比賽。

搞得也鄭重，筆記本電腦連著教學用的投影儀，然后楊和彥在茶幾上的棋盤跟著實時戰況擺棋。

眼見黑棋第五手又是標志性點三三，楊和彥笑得像只偷到雞的老狐貍，果然是這小子，這猥瑣的棋風看著就是親切。

周曉涵好不容易蹭到觀戰位，指甲都快把沙發摳出個三三了：

“楊叔！我爸說您知道AI的真身，能說說到底是誰呢？”

七八道目光齊刷刷釘在楊和彥臉上，大家也都好奇著。

楊和彥捏著棋子慢悠悠轉：

“曉涵呀，你猜他是什么人呢？”

周曉涵撓撓頭：

“我一直覺得是國家隊的職業高手，但點三三這種棋又不像，我也很納悶，該不會是隱居深山的高人？”

楊和彥笑著拍下棋子：

“嗯，是個老頭，過幾天我帶你去拜訪他好不好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