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一：臨淄王宮，未央殿殘局
姜尚踏過滿地碎玉階，青銅劍尖在晨霧中拖出暗紅血痕。殿內熏香早已散盡，唯余焦糊味與血腥氣交織。齊君陽生的尸首尚余溫熱，龍榻帷幔被火舌燎去半幅，露出其背后斑駁的《齊風》壁畫——當年姜太公受封時，八百諸侯獻上的祝禱圖，此刻正被晨光穿透，在青磚上投下扭曲的影。
“公子，陳國鐵騎已屯兵汶水。“死士首領青崖垂首稟報，甲胄上凝結的冰碴簌簌墜落，“宋、魯、衛三國使臣正在殿外候見，皆言愿奉公子為共主。“
姜尚指尖撫過劍柄饕餮紋，忽聞殿外傳來孩童啼哭。他轉身望去，見田氏幼子田襄被兩名甲士拖拽而來，錦衣沾滿泥濘，發間玉冠早已不知所蹤。“此子年方五歲，昨夜田氏宗祠火起時，正躲在先君靈柩之下。“青崖低聲補充，“其母乃陽生之妹，今晨自縊于冷宮。“
田襄忽然掙脫束縛，踉蹌撲向姜尚衣擺：“姜氏叔父！我知父君將傳國玉璽藏于……“話音未落，姜尚已揮劍斬斷半幅衣袂。劍鋒懸在孩童喉間三寸處，他凝視著那雙與田常七分相似的眼睛，恍惚看見綠蘿臨終時渙散的瞳孔——少女至死仍攥著半截染血的田氏令箭。
“帶下去。“姜尚閉目，“送往稷下學宮，命荀夫子教其《齊民要術》。“
場景二：汶水河畔，陳軍營帳
陳侯陳襄斜倚虎皮榻，指尖把玩著田常的首級。這顆頭顱被秘藥處理過，雖經月余仍栩栩如生，連眼尾細紋都清晰可辨。“姜公子當真不愿與我陳國結盟？“他忽然將首級擲入火盆，油脂爆裂聲中，田常扭曲的面容在烈焰中扭曲成猙獰笑靨，“莫忘了，你手中那三萬姜氏私兵，可抵不過寡人麾下十萬鐵浮屠。“
姜尚立于帳中陰影處，腰間龍淵劍與陳侯案頭魚腸劍遙相對峙。帳外傳來戰馬嘶鳴，他聽得出那是陳國特有的河曲馬——這種來自西域的戰馬，三年前本該在田氏與犬戎的私貿中被截斷銷路。“陳侯可知，當年管仲治齊，首重鹽鐵官營？“他忽然抬手，帳簾應聲而開，寒風卷著汶水潮氣涌入，“如今陳國境內私鹽販子猖獗，若我斷你海鹽供給……“
陳襄猛然起身，腰間玉帶扣撞在案角發出脆響。他死死盯著姜尚袖中滑落的半卷帛書——正是昨夜稷下密探呈上的《陳國鹽稅賬冊》，首頁朱砂批注“漏稅三百萬石“的字跡分外刺目。“姜子牙的后人，竟也學起田氏的商賈手段？“他冷笑，“可惜這天下，終究要靠刀劍說話！“
話音未落，帳外驟然傳來金鐵交鳴。姜尚側身避過偷襲的暗箭，箭矢釘入身后立柱時，尾羽猶自震顫。陳襄身后屏風轟然倒塌，露出持弩而立的青崖，以及二十名姜氏死士。“陳侯可識得此物？“姜尚自懷中取出青銅虎符，符節上“齊“字銘文在火光中泛著幽藍，“三日前，我已命人接管陳國十二鹽場。“
場景三：稷下學宮，觀星臺
荀夫子將龜甲投入火盆，裂紋如蛛網般蔓延。“熒惑守心，紫微晦暗。“他蘸取灰燼在竹簡上勾畫星圖，“公子欲廢分封、立郡縣，可知此舉將觸怒多少諸侯？“觀星臺外忽然傳來編鐘轟鳴，七十二名童子齊誦《洪范》的聲音穿透云霄：“一曰五行，二曰敬用五事……“
姜尚立于星圖中央，腳下青磚刻著姜太公受封時的九州輿圖。“夫子可曾見過被鐵犁翻開的凍土？“他忽然蹲下身，指尖撫過磚縫間倔強生長的野草，“田氏以井田制盤剝百姓，陳國用鹽鐵稅壓榨商賈，這天下若要新生，必先經烈火焚身之痛。“
荀夫子沉默良久，忽將手中蓍草盡數撒入火盆。青煙升騰間，他指向西方天際：“今夜子時，太白經天。公子若真要改天換地，不妨去汶水源頭看看——那里有三千戍卒，正等著領他們的新餉銀。“
場景四：汶水源頭，無名山谷
姜尚單騎踏破薄霧，龍淵劍鞘撞碎冰凌。谷中景象令他勒馬怔立：三千戍卒卸甲而坐，身前堆著未拆封的弩機與環首刀，遠處騾馬馱著成捆的《齊律》竹簡。為首者竟是本該戰死西山的綠蘿之兄蒼梧，他左臂空蕩蕩的衣袖在風中飄蕩，右手指向谷中新筑的冶鐵高爐。
“公子當日燒毀丹書鐵券時，我便知姜氏要的不是復辟。“蒼梧單膝跪地，掌心托著半塊燒焦的田氏令牌，“這三千兒郎，原是田氏私兵，昨夜自焚營寨后，帶著全部軍械來投。“他忽然扯開衣襟，胸口赫然烙著田氏族徽，“我等愿以血肉為引，鑄公子手中新劍！“
姜尚下馬撫過高爐，滾燙爐壁灼傷指尖。他想起昨夜青崖呈上的密報：陳國十二鹽場中，有七成工匠是當年被田氏強征的齊國農人；宋國邊境，五萬流民正朝著齊國方向遷徙；而魯國境內，私塾先生們開始傳唱新編的《齊民謠》……
“傳令下去。“姜尚解下腰間玉玨擲入爐火，“熔田氏金印，鑄九鼎新紋！“
場景五：臨淄城頭，立春大典
姜尚身著玄端禮服，腰間懸著重新鑄造的龍淵劍。劍柄纏著綠蘿生前最愛的茜紗，在春風中獵獵作響。城下三十萬軍民山呼海嘯，他抬手時，看見人群中有陳國商賈捧著鹽袋痛哭流涕，有宋國流民捧著《齊律》高聲誦讀，更有稷下學子抬著新制的渾天儀緩步而行。
“今日起，廢分封，立郡縣。“姜尚的聲音借著傳聲筒傳遍四野，“齊國境內，鹽鐵官營，田賦十稅其一；私斗者斬，私鑄兵器者族；開官學，設醫署，編戶齊民！“他忽然拔劍斬斷城頭殘破的“齊“字旌旗，新制的玄鳥旗迎風展開，繡著金線的“天下為公“四字在陽光下灼灼生輝。
人群后方忽然傳來騷動，陳襄帶著三百鐵騎撞開人群。這位曾不可一世的霸主此刻須發皆亂，手中魚腸劍猶自滴血：“姜尚小兒！你斷我鹽路，毀我盟約，今日便用這十萬鐵浮屠踏平臨淄！“
姜尚輕笑，抬手擊掌三聲。汶水方向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二十艘樓船破霧而出，船頭安裝的投石機正將火油彈射向陳軍陣中。更遠處，宋、魯、衛三國聯軍的旌旗隱約可見，而稷下學宮的鐘聲恰在此時響起，驚起漫天白鷺，遮蔽了陳襄絕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