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雪的冰槍刺破夜幕，槍尖炸開的冰晶如破碎的月光濺落在白影肩頭。她旋身揮槍時，漢服廣袖被雷光撕裂，雪白肩頸處暗紅紋章赫然顯現——銜尾蛇盤踞在鎖骨凹陷處，蛇鱗泛著熔巖般的赤金光澤，蛇眼鑲嵌的混沌晶核正滲出黑紫色霧靄。

“你們十六柱的紋身師是變態嗎？“白影抹去嘴角血痕，雷光劍在冰面上拖出焦痕，“專挑要命的地方烙標記？“

冷落雪足尖輕點墓碑，漢服下擺翻卷如綻開的冰蓮。她指尖撫過紋章，熔巖順著紋路爬上冰槍：“將死之人還有閑心品鑒紋身？“槍尖突然迸發黑焰，裹挾著冰碴的龍卷風直撲白影面門。

冰火風暴撕開雷光屏障的瞬間，白影看見冷落雪瞳孔深處燃燒的熔巖。她的發簪炸成萬千冰刃，每片刃口都流淌著巖漿，暴雨般傾瀉而下。白影的右臂被冰刃貫穿時，傷口竟傳來灼燒的劇痛——極寒與極熱在血脈中肆虐。

“憤怒之罪·永劫霜獄！“

冷落雪的戰靴踏碎地面，冰層下噴涌出巖漿火柱。白影在冰火煉獄中狼狽翻滾，雷電紋路在皮膚下忽明忽暗。當他撞斷第七根冰柱時，終于看清那些冰晶內部——每個都封存著紫瞳族人被屠殺的記憶畫面。

“這就是你加入十六柱換來的力量？“白影的怒吼混著血沫，“用族人的怨魂當燃料？“

冷落雪的王冠突然迸裂，熔巖紋章開始蠶食她的雪肌。她發瘋般撕開殘破的衣襟，露出心口跳動的混沌核心：“閉嘴！只要能撕碎侖律的轉世...“黑焰突然失控，將她的長發燒成灰燼，“這具軀殼送給惡魔又如何！“

白影的雷光劍抓住破綻刺入冰火間隙，劍鋒觸及混沌核心的剎那，三千冤魂的哭嚎灌入腦海。他看見鬼爪在虛空獰笑，將冷落雪族人的魂魄煉化成紋章燃料，看見十五歲的她在祭壇上被烙下銜尾蛇時絕望的淚光。

“醒醒！“白影的雷電突然染上鎏金色，那是侖律神殘存的神性，“你的仇人正在虛空看戲！“

冷落雪的黑焰冰槍貫穿白影左腹時，時空突然凝滯。白影的血液在冰刃上蒸騰成金霧，遠古祭壇的鐘聲在耳畔轟鳴。他握住刺入體內的槍桿，任憑雷電紋路爬滿全身：“這一槍...替你還給真正的仇人！“

鎏金雷光從云霄直墜，在白影掌心凝成弒神長槍。槍身纏繞著三千道紫電，每一道都映出冷落雪族人慘死的畫面。當雷槍刺穿混沌核心時，虛空傳來鬼爪的痛吼，冷落雪鎖骨處的銜尾蛇紋章寸寸龜裂。

冷落雪跌坐在熔化的冰面上，戰甲在黑焰中片片剝落。白影的雷槍貫穿她心口，卻刻意避開了要害。她顫抖的指尖撫過白影染血的臉頰：“為什么...不殺我...“

“因為我說過...“白影握住她逐漸冰冷的手，“朋友的故人就是我的故人。“

冷落雪的瞳孔褪去熔巖色，露出原本清澈的琥珀。淚水剛涌出眼眶就被殘余的黑焰蒸干：“對不起...我的族人……對不起，影……“她的視線逐漸模糊“終究...沒能和你做真正的朋友...“

冷落雪的冰晶手鏈在月光下碎成齏粉時，白影的雙眼如深淵般暗淡下去……

黃昏時祭掃的影像開始回放，白影的指尖撫過青苔斑駁的碑文。冷落雪的廣袖被夕照染成琥珀色，她跪坐時腰間的禁步發出碎玉輕響，像極了母親臨終前床頭那串風鈴。

“這是建安三年的小將軍。“她將白瓷酒盞傾斜，清酒滲入第143號墓碑裂縫，“他至死都以為眼睛變色是中了蠻族巫術。“

白影看著她用冰刃雕刻碑文，注意到她小指總是不自覺蜷起——那是長期握畫筆留下的肌肉記憶。當刻到“昭和十一年“時，一片櫻花突然落在她發間，白影下意識伸手，卻在觸及的瞬間被寒氣凍紅指尖。

“公子可知鳶尾花的夜露最宜研墨？“冷落雪忽然抬頭，眸中映著晚霞的流火，“待此間事了，我帶你去姑蘇老宅...“她說到一半突然噤聲，低頭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碑上塵埃。

白影的袖口還沾著她分來的朱砂。那日他笨拙地幫忙拓印碑文，冷落雪握著他的手腕教運筆力道，冰涼的指尖在他脈搏處停留了三秒又倉皇撤離。此刻他忽然明白，那遲疑的三秒是百年孤寂之人對溫暖的貪戀。

貫穿胸膛的冰槍開始融化。白影跪在血泊中，看著冷若雪的身體逐漸透明……那些他不愿回想的，令他痛苦的美好回憶不自覺涌現：

“別碰...會冷...“她破碎的指尖掠過白影眼睫，凝出細小的冰鳶尾，“姑蘇老宅的...井底...“未盡的話語化作冰晶塵埃，裹著那朵鳶尾落進他掌心。

在整理第709號墓碑時，冷落雪突然劇烈咳嗽。白影扶住她單薄的肩，透過素紗中衣觸到嶙峋的蝴蝶骨——那里布滿細密的陳舊傷疤“怎么會?”

她攏衣襟的手在發抖，卻用戲謔語氣說，“公子若生在魏晉，定會是個愛哭的悼亡詩人。“

最后一塊墓碑刻完時，暮色已吞沒碑林。冷落雪突然拽住白影的衣角，孩童般晃了晃：“再講個故事吧。“她眼底晃動的微光，是七百年來第一次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神情。

白影說起學校天臺的流浪貓，說便利店新出的桃子汽水，說妹妹藏在數學書里的漫畫。冷落雪將下巴擱在膝頭安靜聆聽，直到星光落滿肩頭，直到她偷偷把眼淚凝成冰珠子藏進袖袋。

此刻這些冰珠正在白影掌心消融，每一滴都映著她未說出口的夙愿：想喝加了夜露的碧螺春，想穿一次現代人的連衣裙，想看看他口中會發光的摩天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