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聲響,前臺電腦屏保上,陸沉淵三年前在慈善晚宴的側影正被蘇淺淺的卷發擋住半邊。
薄荷香混著中央空調的冷風鉆進鼻腔,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包暗袋里的芯片,那枚今晨從露臺薄荷根部挖出的微型裝置還沾著露水。
“沈組長。”王總監把牛皮紙檔案袋拍在玻璃會議桌上,金屬拉鏈劃開時帶起細碎的紙屑,“東南亞市場拓展案,運輸成本核算部分需要重新建模。”他推了推玳瑁眼鏡,鏡片倒映著落地窗外正在調試的無人機群,“前任負責人把集裝箱數量和小件貨物重量搞混了。”
李曉薇端著骨瓷杯適時出現,馬尾辮隨著鞠躬動作掃過沈星河的手背:“您喝點紅茶暖暖……”滾燙的茶水突然潑向沈星河的腰間,浸透香奈兒套裝的瞬間,她看清實習生腕間的玫瑰金手鏈——上周陸氏年會抽獎的特別款,中獎名單里第三個名字分明是蘇淺淺。
“運輸成本波動幅度超過閾值。”沈星河扯過紙巾擦拭水漬,液晶屏的幽光映著她睫毛投下的陰影。
孕期記賬養成的習慣讓她對數字異常敏感——三個月前替母親核對產檢賬單時,她曾用同樣的交叉核算法揪出私立醫院重復收費的貓膩。
鍵盤敲擊聲突然停頓,她將光標懸停在某行運輸里程數上。
陸氏物流系統顯示貨運卡車從曼谷到清邁的路線是直線距離,但根據她今早破解的芯片里存儲的GPS軌跡,實際路線竟繞過三座陸伯遠控股的橡膠園。
“王總監,勞駕調取上季度冷鏈車維修記錄。”沈星河把染著紅茶漬的西裝外套甩在椅背,絲綢襯衣下擺隨著翻找文件的動作露出半截腰線。
監控鏡頭的紅光在她鎖骨處閃爍,她突然想起周慕云今早戴的那串珊瑚珠,此刻正掛在23樓水晶燈監控盲區晃悠。
打印機的吞吐聲蓋住了李曉薇的吸氣聲,當沈星河把標注著異常油費支出的報表拍在桌上時,窗外無人機群恰好掠過陸沉淵專屬停機坪。
她的指尖點在某個重復出現的車牌號上:“這輛冷藏車每月26號定期去城郊汽修廠,但車載溫控系統日志顯示當天貨艙溫度始終是25℃。”
暮色漫過百葉窗時,沈星河把U盤插入加密接口。
全息投影在墻面鋪開蛛網般的資金流向圖,陸伯遠名下的醫療器械公司赫然出現在運輸鏈末端。
她忽然想起昨夜陸沉淵把玩著那枚翡翠袖扣說的話:“父親總以為用母親最愛的翡翠就能鎮住煞氣。”
集團智能系統突然跳出的升級彈窗打斷了她的思緒,倒計時十分鐘的紅色數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沈星河摸向抽屜里的備用手機,指尖觸到薄荷糖鐵盒底部冰涼的金屬片——今早從盆栽取出的芯片此刻正貼著退燒貼,在冷凝作用下維持著數據完整。
當最后一行代碼注入物流系統后臺,走廊感應燈突然成排亮起。
沈星河后頸泛起細密的戰栗,中央空調出風口飄落的薄荷葉打著旋兒落在加密鍵盤上,玻璃幕墻外隱約傳來直升機引擎的嗡鳴。
加密鍵盤的藍光在沈星河的指節間跳躍,身后突然彌漫起雪松混合龍涎香的暖意。
她后頸的絨毛還來不及豎起,陸沉淵的鉑金袖扣就已擦過她的耳垂,將銀色U盤放在了滿是咖啡漬的鼠標墊上。
“監控權限。”他的聲音帶著雨夜的潮氣,黑色大衣的肩頭還凝結著直升機螺旋槳攪碎的水霧,“二十三分鐘后系統維護。”
沈星河仰頭時,正好撞進他垂落的領帶夾的暗紋里。
上周拍賣會上她隨手選的古董領帶夾,此刻正壓著暗紅色的絲綢,像蟄伏的獸瞳。
落地窗外暴雨傾盆而下,她忽然明白那架直升機為何要冒險在夜間飛行——陸沉淵大衣內袋露出的翡翠袖扣,分明是今早被陸伯遠拿走的“鎮煞”舊物。
監控畫面跳出了夜視模式的慘綠色。
沈星河敲擊鍵盤的節奏與陸沉淵解開袖扣的聲響產生了微妙的共振,當視頻進度條滑到02:17,李曉薇推著保潔車出現在3號倉庫通道的瞬間,她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放大貨架第三層。”她的指尖點在模糊的條形碼上,“蘇氏貿易的防偽標簽會有紫光反應。”
陸沉淵俯身時,發梢掃過她緊繃的肩膀。
他左手撐著桌沿,右手越過她的肩頭敲擊快捷鍵,這個半擁抱的姿勢讓中央空調出風口的薄荷葉突然加速旋轉。
全息投影將放大后的標簽投射在滿是雨痕的玻璃幕墻上,沈星河清晰地看到了蘇淺淺親手設計的玫瑰金紋樣——和李曉薇手腕上的手鏈一模一樣。
“冷鏈車最后一次定位在這里。”陸沉淵突然抽出她發間搖搖欲墜的珍珠簪,蘸著咖啡在便簽紙上畫坐標,“你上個月弄丟的胸針。”
沈星河正發愣時,電腦突然彈出新郵件提示。
陸沉淵的私人郵箱發來簡訊,發件時間顯示是凌晨3:28,正文只有七個字:“薄荷葉泡水,明天董事會見。”她轉頭時,發現他左手無名指內側有道新鮮的血痕,正好壓在她昨夜咬破的舊傷上。
打印機突然吐出帶著余溫的紙頁。
沈星河拔出U盤時,金屬外殼還殘留著陸沉淵掌心的溫度。
她把薄荷糖鐵盒里的芯片貼著退燒貼塞進他的大衣口袋:“冷凝裝置還能維持六小時。”
陸沉淵轉身的剎那,直升機的探照燈掃過頂層停機坪。
沈星河看到他后頸發際線處有道結痂的抓痕——正是三天前她在陸宅藏書閣扯斷珍珠項鏈時,被崩飛的南洋珠劃破的地方。
暴雨拍打著玻璃幕墻,她忽然想起今晨挖出芯片時,那株薄荷的根系纏繞著半枚翡翠袖扣。
當加密系統的紅色倒計時歸零,沈星河將監控視頻備份到了云端。
關機前的最后一眼,她瞥見蘇淺淺的助理抱著白玫瑰禮盒從地下車庫電梯閃過的殘影。
鮮紅絲帶纏著的水晶吊牌在監控畫面里反光,正好映出陸氏集團董事會的門牌號。
中央空調出風口飄落最后一片薄荷葉,沈星河捏起它時,指尖沾上了某種玫瑰香氛與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氣味。
她對著月光翻轉葉片,背面用熒光筆寫著極小的時間——正是董事會召開的具體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