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夜風格外陰冷。

宏遠山的魂魄則跟在姜臣身旁。

對于陽間的事，他也無能為力。

姜臣則示意他別太擔心，讓他先回鋪子看看柳靈兒的狀況。

宏遠山也覺得姜臣的話有道理，便微微點了點頭，隨后向往生堂的方向趕去。

幾個押著姜臣的警察也有些不耐煩起來。

“隊長他們怎么還不出來？”

“這破地方，瘆得慌。”

就在這時。

“咳咳……呸！”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個身影狼狽地從洞口爬了出來。

是那個年輕警察小李。

他臉色煞白，渾身沾滿了污泥，一邊咳嗽一邊干嘔。

“小李，怎么了？”押著姜臣的警察連忙上前。

“里面……里面……”小李指著洞口，上氣不接下氣。

“好……好冷……喘不過氣……”

“還有……好像……好像看到……”

他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干嘔。

緊接著，另一個年輕警察小王也爬了出來，狀態比小李好不了多少，同樣是臉色發白，不停地搓著胳膊。

“隊長呢？”有人問。

“隊……隊長在后面?！毙⊥醵叨哙锣碌鼗卮?。

話音剛落，中年警察的身影也出現在洞口。

他倒是沒有咳嗽干嘔，但臉色同樣難看，嘴唇甚至有些發紫。

他一出來，就狠狠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后惡狠狠地瞪了姜臣一眼。

“你小子……”

他想說些什么，但看見周圍的小王和小李后，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隊長，里面到底怎么了？”旁邊的警察圍上來問道。

“沒什么?！敝心昃鞌[了擺手，強作鎮定。

“就是個廢棄水塔的底座，又臟又臭，空氣不流通?！?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下面……是有點邪門。”

他沒細說看到了什么，或者感覺到了什么。

但那語氣，明顯比之前軟化了不少。

“行了，收隊?！敝心昃齑笫忠粨]。

“先把這小子帶回局里?！?

雖然沒找到林曉曉的尸體，也沒發現別的異常。

但姜臣深夜出現在這里，依舊是最大的嫌疑。

警車再次啟動，朝著市區駛去。

車廂里氣氛沉悶。

中年警察坐在副駕駛，時不時透過后視鏡看一眼后排被銬著的姜臣。

姜臣則靠著椅背，閉目養神，懶得去猜他們在水塔底下到底經歷了什么。

……

市公安局，審訊室。

刺眼的白熾燈下，姜臣坐在鐵椅子上，手銬已經被取下。

對面坐著那個中年警察，旁邊還有一個年輕警察負責記錄。

“姓名。”

“姜臣?！?

“年齡。”

“二十二?！?

“職業?！?

“長樂街，往生堂，老板?！?

中年警察放下筆錄本，抬頭看著姜臣。

“好了，姜老板?！彼Z氣平淡的說道。

“現在說說吧，你深夜去廢棄紡織廠，到底做什么？”

姜臣沉默了幾秒。

“處理一些……客戶委托的事情?！?

“什么客戶？什么事情？”

“這個……涉及到客戶隱私，不方便透露?！苯蓟卮稹?

“哼，還不方便透露？”中年警察冷笑。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

“警官，往生堂做的，是白事的生意?！苯季従忛_口。

“有些客戶家里出了事，按照老規矩，需要到一些特殊的地方，做些特殊的儀式，祈求逝者安寧，也求個心安?！?

“比如，有些地方風水不好，陰氣重，容易讓逝者不安，就需要我們這種懂行的人，去現場看看，做些安撫、凈化的儀式。”

“廢棄紡織廠和旁邊的亂葬崗，在豐城的老一輩人里，都傳言不太干凈，不是嗎？”

中年警察眉頭微蹙。

他確實聽過一些關于那邊的傳聞。

“那你包里那些東西呢？也是儀式用品？”

“是的。”姜臣點頭。

“一些紙錢元寶的殘余，香灰，還有這面鏡子，”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八卦鏡，“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說是能驅邪避兇，圖個吉利?！?

他又指了指墨斗和糯米。

“這個是彈墨線用的，老木匠都用，沒什么特別的。糯米……是路上餓了，準備當零食吃的?！?

中年警察聽完，雖然覺得處處透著古怪，但一時也挑不出明顯的破綻。

姜臣的態度很平靜，回答也滴水不漏。

最關鍵的是，他們確實沒在水塔里發現尸體，也沒找到任何兇殺的證據。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

一個年輕警察探進頭來。

“隊長，那個林曉曉也帶回來了?！?

“讓她進來。”中年警察揮了揮手。

很快，林曉曉被帶了進來。

她一看到姜臣，瞬間便明白了緣由。

眼睛立刻就紅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嗚嗚嗚……老板……”

她直接撲到姜臣旁邊的空椅子上坐下，對著記錄的年輕警察哭訴起來。

“警察叔叔，你們可要給我做主啊。”

“我……我就是好奇，想去那個廢棄紡織廠探險直播……”

“誰知道里面那么嚇人……我迷路了，還……還好像看到不干凈的東西……”

“我嚇壞了，拼命往外跑，結果跑到了那個亂葬崗……”

“然后……然后就遇到了姜老板?！?

她指了指姜臣。

“姜老板正好路過，看我一個女孩子嚇成那樣，就好心把我帶出來了……”

“要不是姜老板，我……我可能就死在里面了……”

她一邊哭，一邊偷偷給姜臣使眼色。

姜臣：“……”

這演技，不去考電影學院真是屈才了。

中年警察看著林曉曉這番聲情并茂的表演，又看看旁邊一臉無語的姜臣，感覺自己的頭開始痛了。

一個裝神弄鬼，一個滿嘴跑火車。

這兩人湊一起，簡直是絕配。

“好了好了，別哭了?！敝心昃觳荒蜔┑卮驍嗨?

“也就是說，你們是在亂葬崗遇到的？”

“嗯嗯?！绷謺詴赃B忙點頭，還不忘補充一句：“姜老板真是個好人。”

中年警察揉了揉眉心。

現在的情況是，林曉曉失蹤案告破，人找到了，雖然受了點驚嚇，但沒受傷。

姜臣雖然形跡可疑，但沒有證據表明他與林曉曉的遇險有關，更沒有證據表明他犯了什么罪。

“行了?！敝心昃煺酒鹕怼?

“既然人沒事，你們也都可以走了。”

他走到姜臣面前，壓低聲音，警告道：

“小子，我不管你搞什么名堂?！?

“以后，離西郊那片地方遠一點?！?

“別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那里。”

“否則，下次就沒這么容易離開了?！?

姜臣點了點頭，沒說話。

“還有你?！敝心昃煊挚聪蛄謺詴?。

“小姑娘家家的，別整天搞這些危險的事情。”

“這次是運氣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林曉曉連連點頭稱是。

手續很快辦完。

姜臣和林曉曉被釋放了。

走出燈火通明的公安局大門，重新回到寂靜的街道上。

姜臣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感覺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這一天一夜，真是跌宕起伏，心力交瘁。

“老板……”林曉曉跟在旁邊，小心翼翼地開口。

“剛才……我是不是很機智？”

姜臣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她。

臉上，帶著一種生無可戀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早就在腦海里想好了的罵詞，這一瞬間便蕩然無存了。

“走?！?

他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個字，朝著往生堂的方向走去。

林曉曉連忙小跑著跟上。

夜色深沉，兩人的身影在路燈下拉長，又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