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酒館的燈光總是調得很暗，像是刻意要隱藏什么。顧景瑜站在舞臺上，三七分的淺色長發在腦后松松地扎起一半，幾縷發絲垂落在鎖骨處，恰好遮住那兩顆上下排列的痣。他修長的手指在電子吉他上靈活地滑動，彈奏出的旋律時而如泣如訴，時而狂放不羈。

“夜鶯先生，你的莫吉托?！耙磺K了，吧臺后的混血調酒師艾德里安，擦拭著玻璃杯，眼睛卻一直盯著他。將調好的酒杯推到他面前，娃娃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深紅色的眼睛卻閃爍著寶石般的光芒。彎成月牙，說話卻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試探。

最后一曲終了，酒館里零星的掌聲響起。顧景瑜放下吉他，接過艾德里安遞來的威士忌，冰塊在琥珀色的液體中輕輕碰撞。顧景瑜微微頷首，接過酒杯?！爸x謝?！八穆曇艉茌p

“你今晚彈的曲子很特別，“艾德里安歪著頭，“像是告別。“

顧景瑜的手指在杯沿停頓了一下。他抬眼看向這個永遠話里有話的調酒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爸皇羌磁d創作?！?

“是嗎？“艾德里安裝作擦拭酒杯，聲音壓低，“那為什么顧氏模特經紀公司今早發布了繼承人回歸的消息？“

玻璃杯突然從顧景瑜手中滑落，在吧臺上滾了一圈，所幸沒有破碎。他迅速穩住杯子，但蒼白的臉色已經出賣了他。音樂聲掩蓋了這一刻的尷尬，只有艾德里安注意到了他右手無意識地按在左胸口的動作。

“你調查我？“顧景瑜的聲音冷了下來。

艾德里安笑著搖頭：“只是對美麗的夜鶯感到好奇?！八麥惤恍?，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合著酒精的味道，“順便一提，你的心跳聲剛才漏了一拍，需要幫你叫醫生嗎？“

顧景瑜猛地站起身，長發在暗光中劃出一道淺色弧線。“不必了。“他放下酒杯的錢，轉身走向門口，修長的背影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格外孤絕。

艾德里安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輕聲自語：“我們還會再見的，“夜鶯先生?！?

酒館外，初秋的風帶著涼意。沒有星星的夜空，想起父親躺在病床上說的話：“景瑜，顧家兩百多年的基業，不能斷在我手里?！?

一個月后，顧景瑜去復查心臟

醫生告誡顧先生，按時服藥，避免劇烈運動和情緒波動，現代醫學可以讓你活到正常壽命。“醫生推了推眼鏡，“當然，前提是你配合治療?！?

顧景瑜藏不住的喜悅點點頭，接過處方單。

每過多久顧景瑜登上雜志在商業大街大屏上，俯瞰城市。他的長發，西裝革履，只有鎖骨處若隱若現的兩顆痣，還保留著些許過去的影子。

“顧總，與“她”的聯姻安排在下個月?！懊貢Ь吹貐R報。

顧景瑜輕輕“嗯“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在辦公桌上敲擊著一段旋律。直到秘書離開，他才從抽屜里取出藥瓶，倒出兩片白色藥片吞下。

那天，婚禮很盛大，新娘很美。她婉清溫婉端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燭夜，顧景瑜為新婚妻子倒了一杯紅酒。

“我知道這樁婚事非你所愿?！八舆^酒杯，聲音輕柔。

顧景瑜搖頭：“兩家聯姻，對雙方都有利。我會盡到我的責任?！?

他們沒有愛情，但有相敬如賓的默契。直到兩年后，她懷孕的消息讓整個顧家娛樂圈沸騰起來。

但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婚姻像一場精心編排的舞臺劇，直到她懷孕的消息打破平靜。

產房外，顧景瑜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恐懼，緊張?！粌H是為了妻子的安危，更是害怕那個可能遺傳給孩子的隱患。當醫生宣布是對雙胞胎男孩時，他幾乎站不穩，扶著墻才沒有倒下。

“太好了...“他喃喃自語，眼眶發熱，“不會像他們的媽媽那樣受苦了...“

護士將兩個襁褓中的嬰兒抱出來時，顧景瑜小心翼翼地接過，左邊那個安靜地睡著，右邊的則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淺瀟，淺月?！八p聲念著為他們取好的名字，感覺心臟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充滿。

從那天起，顧景瑜的生活有了新的期盼。他依然每天去公司，但下班后總是第一時間回家。他會親手給孩子們喂奶、換尿布，在他們哭鬧時抱著他們在房間里踱步，哼唱自己曾經在地下酒館表演過的歌曲。

“你這樣會寵壞他們的?！八粗煞蚰托牡睾逯豢纤X的淺月，忍不住說道。

顧景瑜只是微笑：“。我想能多地參與他們的成長?！?

孩子們三歲那年，顧景瑜的健康狀況出人意料地好轉。他甚至重新拿起了吉他，在家庭聚會上為兒子們彈唱童謠。顧明總是安靜地坐在他腳邊聆聽，而顧陽則會跟著節奏手舞足蹈。

對孩子們，顧景瑜永遠是那個溫柔耐心的父親。他教顧明彈鋼琴，陪顧陽踢足球；在顧陽與同學打架后教導他寬容的重要性。

某天雨夜，顧景瑜獨自來到酒館。那已經重新裝修過，但那個熟悉的吧臺還在。令他意外的是，艾德里安依然站在那里，仿佛三年時光從未流逝。

“夜鶯歸巢？“艾德里安推過來一杯莫吉托，冰塊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顧景瑜接過酒杯，這次沒有否認：“只是路過。“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他的頭發和昂貴的西裝上：“聽說你當爸爸了？雙胞胎？“

“你，—“

“這個圈子很小，顧先生?！鞍吕锇参⑿χ蝗粔旱吐曇?，“心臟...還好嗎？“

顧景瑜的手指僵住了。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自己的病情，除了家族醫生和妻子。

“別緊張，“艾德里安眨眨眼，“我大學學的是醫學，只是...更喜歡調酒。那個聲音很輕，講是在掩蓋什么，那晚你的癥狀很明顯?！?

顧景瑜沉默地喝完酒，起身準備離開。在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如果你真的懂醫，就知道這病...沒有治愈的可能。“

回到家，顧景瑜站在兒子們的房間門口，看著他們熟睡的小臉。淺月的睡姿像他，安靜規矩；淺瀟則四仰八叉，像只小螃蟹。他輕輕走進去，為兩人掖好被角。

好轉的病情給了顧景瑜三年寶貴的時光。他教顧淺月認音符，陪顧淺瀟踢足球；帶他們去植物園認識花草，在雨天一起做手工。每個周末的“爸爸故事時間“，他會編一些關于勇敢小夜鶯的冒險故事，兩個兒子總是聽得入迷。

“爸爸，小夜鶯最后找到魔法藥了嗎？“顧淺瀟仰著臉問。

顧景瑜摸摸他的頭：“找到了，但最好的魔法是愛和勇氣?！?

隨著雙胞胎漸漸長大，顧景瑜的健康狀況也開始不穩定。有時他會突然臉色蒼白，捂住胸口停下腳步；他站在陽臺上，望著星空出神。

接下來的日子，顧景瑜開始準備一些東西。他錄制了數十段視頻，從如何打領帶到如何處理失戀；他寫了一首歌，叫《雙子星》，親自彈唱錄下來；他甚至準備了從他們五歲到十八歲的生日賀卡，每一張都親手寫下祝福。

那天，淺月和哥哥指著書房里突然多出的攝像機和吉他問道?！鞍职?，這是什么？“

淺瀟又急忙的問：“道為什么總是不讓我和弟弟碰你的吉他？“他指著書房墻上掛著的電子吉他

顧景瑜蹲下身，與兒子平視：“因為它很特別，爸爸給你們準備的特別禮物，等你們再大一點就會明白了。“再教你們。“

“多大？“淺瀟認真地問，他的眼神總是比弟弟成熟些。

顧景瑜摸了摸兩個兒子的頭發：“等到你們十歲生日那天，好不好？“

然而，在淺瀟和淺月九歲那年春天，的病情突然惡化。醫生嚴肅地告訴顧景瑜的心臟已經不堪重負，隨時可能停止跳動。

那天晚上，顧景瑜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很久。他取下塵封多年的吉他，輕輕撥動琴弦，然后打開攝像機。

“淺瀟，淺月，當你們看到這段視頻時，爸爸可能已經變成星星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堅定，“但但爸爸的愛會像這首歌一樣，永遠陪伴著你們...“

顧景瑜停下筆，抬頭微笑：“我只是想...在他們人生的每個重要時刻，都能感覺到爸爸還在身邊?！?

第二年春天，櫻花盛開的時候，顧景瑜在睡夢中安靜地離開了。他的表情安詳，枕邊放著淺瀟和淺月最新的照片，照片背面寫著：“我的星光“。

葬禮上，兩個孩子穿著黑色小西裝，手牽著手站在靈堂前。他們沒有哭，只是緊緊盯著父親的照片，仿佛要把他的樣子刻進記憶深處。

回到家，管家按照丈夫生前的囑咐，在雙胞胎十歲生日那天，將書房的鑰匙交給了他們。

淺瀟和淺月推開門，發現墻上掛著的吉他下面多了一個精致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段視頻、一疊信封和一張樂譜。

視頻中的顧景瑜抱著吉他，長發半扎，鎖骨上的兩顆痣在鏡頭下清晰可見。他溫柔微笑著彈唱起那首《雙子星》，歌聲溫柔而有力：“你們是我生命中最亮的星光...“

“我想讓他們知道，爸爸永遠愛他們?！?

窗外，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兩個孩子的肩膀上。淺月突然抬頭，對哥哥說：“哥，你感覺到了嗎？是爸爸在我們身邊?！?

淺瀟點頭，眼淚終于落下來：“嗯，爸爸一直都在的?！?

—————愛與犧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