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紋章店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弗蘭德斯大師帶著幾個學徒快步走來,手里還捧著李昂剛定制的紋章樣本。
“大人,您的紋章樣本已經初步完成。“
紋章師恭敬地行禮,故意提高聲音讓周圍人都聽見。
“紅底金十字配雙劍,完全符合騎士紋章的規范。“
圍觀的市民中響起一陣驚嘆聲。杜蓬的臉色由白轉青,雙腿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
李昂接過紋章樣本,意味深長地看著杜蓬。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賠償問題了。我的馬'大蒜'是匹純種的安達盧西亞戰馬,價值至少……”
“1000芬尼!”
杜蓬突然跪倒在地,肥碩的身軀像座肉山般顫抖著。
“大人饒命!我...我這就去籌錢……”
饒是杜蓬身為加納騎士最信重的管家,但若是真正得罪了一位貴族,那也是吃不了兜著走,更不用指望自家大會來說情。
李昂俯視著這個前倨后恭的胖子,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擺了擺手:“算了,記住這個教訓就好。“轉身對雷諾說,“我們走。”
當他們騎馬離開時,身后傳來杜蓬如釋重負的抽泣聲。
羅恩忍不住問道:“大人,就這么放過他?”
李昂嘴角微揚:“有時候,恐懼比懲罰更有效。我敢打賭,今晚加納騎士就會收到一份詳盡的報告……”
他輕踢馬腹,“關于一個穿著樸素的危險人物。”
遠處的鐘樓傳來報時的鐘聲,李昂抬頭看了看天色。
“走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經歷了這件事,李昂也放下了之前想去結交加納騎士的想法,能重用這種“極品”管家的人,相必肯定也會是個“極品”。李昂暫時還沒有去找罵的打算。
而且聽說加納騎士和男爵還是姻親,雖然不知道是哪種關系的親戚,但政治小白都能猜到對方是“男爵派系”的人物。而自己這個“教會派系”的騎士私底下接觸人家好像也不大好。
走走停停,李昂已經到了馬孔城的集市。街道兩邊都有城防軍在維持秩序。在另一側,李昂似乎還看到了一個熟人的身影——
是上次幫李昂解了“卡爾之圍”的軍官。雖然卡爾這個混蛋早已下了地獄,但必要的禮節還是不能少。
由于“大蒜”剛剛受了傷,李昂很體貼的沒有乘坐它。所以順手將馬繩遞給羅恩后,便徑直朝當初的軍官走去。
其實這位穩重的軍官早就發現了李昂。他來自里昂,是當地一個小貴族的私生子。
這個出生對于普通平民來說,可能已經足夠高了,但對于真正的貴族來說,就猶如是下水溝里面的蠕蟲一樣。
幸運的是,這位高不成低不就的私生子受到了亞伯主教的賞識,輾轉又來到了馬孔,擔任馬孔教會的護衛軍官。而他自然知曉李昂授封騎士的事情,心底間時常會有些小羨慕。
不過這些私事李昂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想單純的打個招呼。或許是前世受“人情文化”影響太深,不管是碰到誰,只要是自己認識的,李昂都下意識的要去問候一下。
但在中世紀顯然不是這樣,這個重視階級與等級的時代,所謂“人情”,都是建立在大家都處于一個階層的基礎上。很少會有貴族主動去招呼一個平民。
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騎士勛爵,都會恪守自己的高貴,不與下等人為伍。所以前世的“與人民打成一片”在這個時代完全就沒有生長根基。
一個著名的歷史例子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
她在凡爾賽宮附近建造了一個名為“小特里亞農”的農莊,來模仿鄉村生活,與貴族朋友們扮演農民角色,穿著樸素的衣服,參與擠牛奶、養羊等農活。
但最后遭到了其他貴族嚴厲的批評,認為有礙于王室形象,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大人!瓦特向您問好!”
軍官看見李昂朝自己走近,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觀念瞬間讓他謙遜的躬下身子,眼睛直視里昂的腳尖。
“哈哈,不必如此!”
李昂起初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最后發現向自己躬身行禮的正是當初的軍官,于是馬上伸出手扶住了軍官的胳膊。
“你是我的朋友,而非仆人!”
李昂正色道:“不必如此客氣!”
這番話可謂是誠意十足,并且也是發自李昂內心。但軍官瓦特依舊堅持自己的原則。
“大人,您太仁慈了”瓦特依舊保持著恭敬的姿態,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但禮不可廢。“
李昂嘆了口氣,知道一時半會難以改變對方的觀念。他轉而問道:“最近城防事務還順利嗎?“
瓦特這才稍稍直起身子,聲音依然壓得很低:“托您的福,一切安好。只是……“
他警惕地環顧四周,湊近了些,“最近有不少生面孔在城里活動,都是沖著邊境戰事來的傭兵。”
李昂眉頭微皺,這一點他自然注意到了。但奇怪的是馬孔城的西邊只有一個法蘭西王國,按理說,公爵是不會傻到跟一個國王開戰的。
“聽說勃艮第公爵正在征召部隊?”
瓦特點點頭:“是的,大人。據說要組建一支新的騎士團……“他突然噤聲,因為一隊穿著加納家族紋章的士兵正從街角轉過來。
李昂會意地后退一步,裝作只是在詢問路況。等那隊人走遠后,瓦特快速低語。
“大人最好小心加納家的人。那個管家杜蓬……是出了名的長舌婦。“
“多謝提醒。”
李昂從腰間取下一個小皮袋,悄悄塞給瓦特。
“一點心意,就當是請你和弟兄們喝酒。”
他并沒有主動提起自己之前跟杜蓬產生的不愉快,畢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況馬孔城內派系復雜,他并不想讓這位實誠的軍官受到無妄之災。
“這怎么好意思!”
瓦特剛要推辭,李昂已經轉身走向自己的馬匹。軍官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錢袋,眼神復雜。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里,這樣平易近人的貴族實在罕見。
他不知道的是,李昂在乎的并不是那點芬尼,而是戰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