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岳崢嶸,黃河如絲。
僅過了一日,這西岳腳下的華陰城,就大有不同。
“大郎,再端一屜剛出籠的豬肉酸筍餡饅頭來!”
坊市街邊,老翁搖手喊著。
“今日不知怎么了,一大早就這么多人。”
“嘿嘿,劉叔,”矮粗漢子憨笑著端來一屜饅頭,“人多還不好嗎,來,柱子拿去吃,豬肉的。”
他再次從手中遞過去兩個剛出籠的大饅頭。
可是小孩卻蹦跳著,接連搖頭。
顯然是天天吃肉餡饅頭,都吃膩了。
“嘿,這小兔崽子!”
“誰教你挑食的?肉餡饅頭都不吃,你想吃什么?”
“你爺爺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別說肉餡饅頭了,雞屎掉地上,都恨不得撿起來吃了!”
賣餛飩的劉老翁剛想給這小兔崽子來上一腳。
迎面就走過來一個長相怪異的‘漢子’,只見他看著略顯老態,但行走間頗有章法。
衣衫不整,袖口黢黑,但更像是常年沾染草木的痕跡。
待走近了,果然身上一股刺鼻的草藥味。
“老丈,來一碗餛飩,再來一屜饅頭。”
他神色低沉,顯是心情不好。
劉老翁連連點頭,也不答話,趕緊將大郎剛端過來的那屜肉餡饅頭給了他。
“嘿!你這老丈,那不是我剛要的饅頭嗎?”
“憑什么就端給他!”
劉老翁連忙上前賠笑,轉頭就催促大郎給他再端來一屜。
可他越是如此,那客人卻愈發不依。
他霍然起身,拍著桌子就嚷嚷著喊道:
“不行!我就要我那一屜!”
“后生,你安心坐著吧,我這就給你端,還不行嗎?”劉老翁擦了擦手。
“不行...”
這客人看著年歲不大,像是從小就被人慣壞了,所以才這副模樣。
“哄!”
不等客人再次拍桌叫嚷,那一整屜饅頭竟就全都飛了起來。
“吃吃吃,你們這幫吃貨,給老頭子我的藥都整丟了,還吃饅頭,我這就讓你吃個夠!”
熱騰騰的饅頭在空中只懸停了數息不到,就盡數被塞進了那叫嚷的客人嘴里。
“哐當哐當,”劉老翁一個趔趄,碰倒鍋碗板凳。
“嘭!”的一聲。
漢子再次抬手拍在那人的胸腹之間,只是來回這么推了幾下。
劉老翁就看到堵在對方喉嚨間的饅頭就全下了肚。
一個饅頭拳頭大,一下進去八個,連水都不用喝。
“嗝——”那人臉色青白,此時一個飽嗝吐出,卻半句屁都放不出了。
“哈哈哈!這回吃飽了吧?”自稱‘老頭子’的漢子神經質地問道。
他看著暢快極了,原本臉上的不高興被一沖而散。
‘老頭子’轉過身就對劉老翁喊道:
“結賬!”
“客...客官,您...您沒吃結什么賬啊?”
“對啊,饅頭是他吃的,我結什么賬啊。”
“妙妙妙!”
“參老成精,人老也成精,妙哉!”
‘老頭子’轉身就走,直到看不清背影,周圍才隱隱傳來驚聲。
“老頭子?莫不是名震黃河兩岸的黃河老祖!”
“黃河老祖一般結伴而行,兩個用藥用酒的老怪物,怎么也跑到這華山腳下了?”
“不太平....最近不太平啊,你聽說了嗎,昨日那清風寨被華山劍宗的弟子鏟了個干干凈凈。”
“現場尸橫遍野,官府光是收尸都拉了半天......”
“那少年一掌劈出,就震死一大片吶,要不說是高人子弟呢,就這他師父還不滿意。”
“現在的華山派,可不是以前的華山派了。”
“黃河老祖又如何,碰到那華山派的陸小子,也得挨上一掌再走!”
陸鳴穿著粗布衣衫坐在人群中聽了半天,最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他堂堂華山劍宗的傳人,在市井口中,倒傳得像是氣宗的。
什么‘華山第一掌’,什么‘氣掌雙絕’全都冒出來了。
更有甚者,居然傳他是岳不群岳大掌門的愛徒......
還說他跟‘華山大小姐’也就是岳靈珊訂了婚約。
說是等岳靈珊成年,他陸鳴就會與之完婚,然后成為華山掌門,號令華山。
不是....陸鳴知道野史會很野。
但他真沒想到會野成這樣。
那岳靈珊不過十二十三的年紀,他就算再渴,也不會去禍禍一個小姑娘。
連婚約都出來了,婚什么,當著令狐沖的面完婚嗎?
那這笑傲江湖得陰成什么樣。
陸鳴走到劉老翁面前會賬,要了三屜肉餡饅頭帶走。
“陸小哥,您的饅頭。”
劉老翁看著面前這個沉穩少年。
剛才起沖突的時候,他就坐在一邊,可從頭到尾,這少年都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吃著碗里的餛飩。
年紀雖小,但做事卻像個老江湖。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不簡單啊!
這江湖上的風雨,有多少是起于無端口角,最后又血流滿地的呢。
“三十文。”
陸鳴從兜里取出銅錢,數了數,剛好三十枚。
“哎,慢走,這個您拿上,”劉老翁接過銅板,又往少年手中塞了一塊剛出的米糕。
“甜的,回去給陸大夫嘗嘗,上回柱子生病,多虧了陸大夫妙手回春。”
“那....陸某就替小妹謝過了。”
陸鳴笑著將米糕收下,然后一瘸一拐地就往回走去。
...........
只是剛回到積善堂,迎面一個靈氣十足的小丫頭蹦跳著就湊了過來。
“小師叔!”岳靈珊眼中露出一絲狡黠,她換了一身淺綠色的衫子,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更添一抹春色。
霎時間,陸鳴的腦袋有些嗡嗡作響。
‘我都吃完早飯了,還沒走.....’
其實岳靈珊與寧中則昨晚就來了。
當時天色已晚,她們這才暫歇積善堂。
“原來你買饅頭去了啊!”
“陸師叔,你真好,娘跟我說了,我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準備等你傷好了,再一起回去呢!”
陸鳴將手中饅頭遞給小妹,耳朵里全是之前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
他下意識看向四周,這才想起來,昨日令狐沖已經被寧師姐責令回山了。
“小師叔,你在想什么啊?”
“沒想什么.....我體內寒毒未清,正準備回廂房坐功。”
陸鳴只當她是少女心性。
那日在華山大殿上,因父親被風師叔祖言語逼迫,這才對他刻意針對。
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從上云臺峰的故意冷漠。
到下山后的逐漸‘熱情’。
陸鳴隱隱察覺出不對。
原著中,林平之上華山時,她好像也是這樣。
少女慕艾,本是人之常情。
難不成........令狐兄注定要走這一遭?
‘可為什么是我啊?’
陸鳴不知道的是,岳靈珊會選擇林平之。
一是朝夕相處,二是林平之的身世令她先有好奇,再有同情,再加上故意接近,自然水到渠成了。
最重要的一點,林平之身上的穩重與岳不群類似。
而陸鳴現在已經符合了兩點....
如果陸鳴真是別有用心之人,那華山掌門之位真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通過一個小姑娘來達成自己目的的想法。
一如岳不群書房中掛的那幅字所書的那樣: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陸鳴來到廂房,盤腿坐下。
本想運功再試一試那體內多出來的‘寒氣’。
但身側卻還有一個躺得‘板板正正’,被小妹陸茯苓針灸成刺猬的周通。
“陸兄弟,我手有點癢癢,能幫我撓一撓嗎?”
陸鳴扭頭看了一眼。
像是有點發黑.....
他搖了搖頭。
“周兄,你如果手不想要的話,我倒是可以替你撓一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