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發悶？”

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肺經行氣，最忌胸口發悶，哪怕呼吸頓挫難受，但發悶，則意味著完全受阻。

陸鳴來到她身前，定睛一看，就發現對方呼吸勻暢，沒有絲毫不對。

“你確定胸口發悶？”

楚昭華臉色發白，那雙丹鳳眼更是顯露出一絲慌亂來。

她雖然有些羞恥，但還是張口將自身情況一字一句的說出。

“小師叔，我...我察覺不到絲毫氣感。”

“沒有絲毫氣感！？”

這回輪到陸鳴驚訝了。

楚昭華看到對方反應，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或許是被趕下山去，或許是被逐出師門。

“楚師姐，你不是練武的那塊料，還是早早下山去吧。”

曾經小師妹岳靈珊的無心之言，再次于她耳邊響起。

‘我真的不適合練武嗎？可除了練武，我還能干什么？’

她口中苦澀，若是下山，以她這般年紀，又能去哪兒。

十多年來，她在華山上攢的每一筆例錢，都送回了家中。

可老父已逝，二娘又那般待她。

天下之大，竟無一處是她容身之地。

而一旁陸鳴，聽完后，并沒有出聲，只是將眼睛用到了極限。

他在觀脈。

陸鳴隱隱發覺，師父當初傳他的內功，其實并不適合普通人練習。

而是得有一定的內功基礎，或是像他這樣。

一點就通，一學就會的‘天才’。

雖然陸鳴當初能拜入風清揚門下，靠的就是這雙能看破一切招式的眼睛。

但現在，隨著內功的不斷修行，陸鳴的武學理念也愈發扎實。

積善堂以醫術傳家，陸家小妹陸茯苓得到了醫術真傳。

陸鳴自己，雖然一直對外只說‘略懂一點’，但其實對于人體的構造以及各大經脈竅穴。

他反而是積善堂內了解最多的那個。

陸鳴看了半天，突然出聲問道：

“昭華，你劍練得怎么樣？”

這一聲詢問，好似春日里的一股暖風。

直接將楚昭華從冰天雪地里吹了出來。

“十二年華山練功，昭華一日未敢松懈。”

“一套入門淑女劍，練至今日，每一式我都爛熟于心，只是苦于氣功不得入門，故而....”

楚昭華突然跪倒在地。

“昭華不敢欺瞞，除了入門劍法，師門并未傳授我其他功夫。”

說到這，她既羞又怕。

羞的是十二年，只會一套入門劍招。

怕的是，劍宗小師叔會因此將她逐下山去。

他們既選擇來云臺峰，就心知，玉女峰那邊，就算回去，也不會再如以往那般了。

一旁男弟子，也都紛紛收功不再為難自己。

他們同樣羞赭，身為華山外門弟子，他們從未見過像今天這樣的傳功場面。

小師叔一一指點，甚至親自出手。

‘這哪是我們這些外門弟子該有的，怕是那些掌門弟子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所以越是知道，也就越是惶恐。

一個個都下意識審視著自己，將不自信全掛在了臉上。

唯有陸鳴身后的常威，此刻像是坐化了一般。

徹底沉迷在呼吸法那玄妙的感覺中。

“小師叔？”

楚昭華語氣近乎哀求。

外門弟子，在華山地位低下。

陸鳴只是沒想到，竟然會低到這種地步。

而他更不知的是。

岳不群所創的華山七誡，不容弟子有半點質疑。

其中外門弟子與內門弟子更是差別巨大。

而且傳功授業，在華山上，是師父師娘才有的權利。

除了岳靈珊是個特例外。

所有弟子都不能擅自將學到的武功傳授給別人，一旦被發現。

就會被廢去武功，直接逐出師門。

“起來吧，既是劍宗子弟，以后便不許隨便對人下跪。”

陸鳴以劍宗小師叔的身份溫聲說完，不管對方臉上露出的喜色。

“鏘”的一聲，就拔出腰間長劍。

清朗的聲音雖然聽著不大，但在內力的作用下，卻響徹整座云臺峰頂。

“凡今日入我華山劍宗子弟者，記住門內的第一條規矩。”

“就是不許下跪，這世間，除了你們的爹娘、師父外，沒人值得你們跪，就是我，也不值得你們跪。”

“妄自菲薄，輕言自身者，莫入我門。”

陸鳴一氣說完，就連沉浸在呼吸中的常威都睜開眼，起身聽著。

而在云臺峰頂的邊緣石階上，風清揚負手背身站在此處。

他從陸鳴開始吐納時就過來了。

一直站到現在，看到現在，也聽到現在。

“年少沉穩，知行合一。”

“輕言自身，莫入我門。”

“說的好啊！”

風清揚徹底放下心來，今日是劍宗招收弟子的重要日子，盡管他說過，不會管這些事。

但還是忍不住來了。

畢竟劍宗傳承，到他這一脈，已經算是隔代傳了。

風清揚能教好陸鳴，但他卻沒把握教好那些外門弟子。

但凡天賦悟性差一點的，入不了他的眼不說。

強行傳授，只會讓他忍不住撓頭。

“剛才好徒兒那一手，點穴沖穴之術，當真是拿捏到了精妙，怪不得古人常說醫武不分家。”

“內功，內功，本就是聚真氣行走人身十二正經，外加任督二奇，引氣血歸經的過程。”

“經脈如大江大河，而人身361道竅穴，就是這些大江大河連通轉折處的湖泊，只有大江大河跟湖泊勾連，方可成乾坤之勢。”

“紫霞神功練到大成，需勾動體內108道竅穴氣血，而其中，又以任督二脈24竅，最難。”

“想要真正貫通，非日積月累不可成。”

風清揚緩緩搖頭一笑。

他相信自己這個乖徒兒此生必能走到這一步。

“只是人生短暫，我怕是見不到他那時的光景了。”

老人順著石階，一步步下山。

身形蕭索，但臉上卻有暢快之意。

華山氣宗的紫霞秘笈，他已經傳給了徒弟陸鳴，而徒弟今日謹慎地只傳了呼吸法，聰明。

來日方長，是得一步步來。

一一考核，再由他自己決定吧。

頂級功法，講究的是法不傳六耳，在有的門派中，甚至只傳一人。

而陸鳴作為親傳，擁有決定傳授門下弟子功法的權利。

這是風清揚默許的，亦是各大門派中的現狀。

師父從來只傳一人，而其余人，都得靠著傳功師兄。

雖然劍宗子弟修行氣功，聽著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劍宗需要開枝散葉，管他什么功法劍招。

與其將紫霞秘笈爛在那岳不群手里，不如有教無類，以圖華山派真正的未來。

華山九功，紫霞第一。

作為鎮派功法，整個華山派竟然就只有那岳不群一人會。

“既然你不教，那我就替你教。”

風清揚忍不住出口。

連日來，他對現在的華山派越了解，心中也就越是積郁。

至于劍法，風清揚倒是有些拿不準。

徒兒悟性太高，也讓他頭疼。

畢竟獨孤九劍，更像是一門劍理綱要。

里面歸納總結了獨孤求敗一生的感悟，可他人之玉，學來終覺淺。

要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但他人之玉，就只會壞事。

風清揚年紀越大，對此也越有感觸。

“本宗的三仙劍可以傳他，但是那本獨孤九劍.....”

風清揚搖了搖頭。

“先不急。”

他拿定主意。

不忍讓別人的想法影響到剛起步的陸鳴，這樣的好苗子，若是因他心急而揠苗助長，才是得不償失。

————

云臺峰頂，陸鳴迎著山風，正一個一個替這些劍宗弟子糾正呼吸方式。

他不知的是，師父從一開始教給他的就是華山派的紫霞秘笈。

那是風清揚當年，從江南歸宗后，于那些氣宗前輩身上摸來的。

按理來說，紫霞秘笈只可口傳，不可留本。

但那位氣宗前輩，竟然偷偷手寫了一份，并藏在了衣服內襯中。

只還不等他將其帶下山去，就死于華山派氣劍之爭。

真是時也命也。

“淑女劍，使來我看。”

陸鳴忙完后，就看向一旁的楚昭華。

而在隱隱得知自身還有希望的楚昭華，此刻更是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