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初雪融化在混沌種的樹冠上，化作露珠墜落時竟凝成微型星軌。洛凡站在洛家廢墟前，看著曾經的演武場已變成嫩芽破土的苗圃——那些被滅世蓮臺污染的土地，正被混沌種的根系凈化，每株幼苗的葉脈里都流動著修士們自創的道紋。

“洛凡哥哥，嘗嘗這個！”阿蠻從南荒帶來的陶罐里掏出一枚拳頭大的果實，表皮布滿祖巫紋與星芒交織的紋路，“巫祝們說這是‘道種果’，吃了能看見自己最適合的修行路！”

洛凡接過果實，指尖剛觸到表皮，識海便浮現出無數畫面：有人在東海之濱與鮫人族共舞，以潮汐之力鍛體；有人在沙漠深處挖掘祖巫遺骨，用風沙凝聚出可成長的兵器；最讓他怔住的，是洛家小廝阿福的畫面——他正對著一堆掃帚發呆，突然看見每把掃帚的木柄紋理都暗合北斗方位，進而創出“除塵九式”，以掃落葉的軌跡引動星力。

“這就是道種的力量，”蘇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手中托著由太虛劍鞘改造成的“道紋記錄儀”，上面密密麻麻刻著凡界修士新創的三百六十種基礎法訣，“不需要靈根，不需要名師，只要有心，連煮飯劈柴都能成為道的起點。”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響起裂帛般的聲響，十二道金色身影踏破云層，衣袂上繡著破碎的天道符文——正是仙界“天道宮”的殘仙，為首者腰間掛著半塊“紫微令”，正是被洛凡斬碎的紫微仙君殘魂所化。

“混沌孽種！”為首殘仙的指尖凝聚出法則之劍，“竟敢篡改天道輪回，還不束手就擒——”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洛凡身后，阿蠻正用巫族的“混沌之眼”觀察他的道基，而洛家的雜役們，正各自擺出不同的起手式：有人學阿福握掃帚，有人模仿阿蠻的祖巫戰吼，就連路過的老婦，都下意識地將手中的針線指向對方的法則弱點。

“看見沒？”洛凡隨手摘下一片混沌種的葉子，葉子竟化作盾牌擋住法則之劍，“現在的他們，不需要依賴固定的靈根或功法，只要盯著你暴露的法則漏洞，就能本能地反擊。”

殘仙們面面相覷，他們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天道法則，在這些沒有靈根的凡人眼中，竟如同被拆解的木偶戲，每一道法術軌跡都清晰可見。更可怕的是，混沌種的根系正在吸收他們的法則之力，轉化為滋養道種的養分。

“跑！”不知誰喊了一聲，殘仙們化作流光逃竄，卻被蘇晴的太虛劍劃出的月輪攔住。劍身上的玉蓮突然綻放，將他們的法則之體震成光點，每個光點都被混沌種的幼苗吸收，成為新道紋的靈感來源。

“別殺他們，”洛凡按住蘇晴的手，“讓這些光點飄回仙界，告訴那些老古董，混沌仙域不排斥任何道，除了‘強加的道’。”

當天夜里，洛凡坐在洛家祠堂的廢墟上，星斗盤漂浮在膝頭，盤面上的混沌仙域地圖正在自動擴展。他看見東海之濱出現了第一個自發形成的“潮汐道館”，南荒雨林豎起了祖巫與混沌種共生的“雙生圖騰”，就連幽州的雪地中，都有人用積雪堆出微型星臺，觀想自己心中的北斗。

“老周，”他忽然開口，“母巢核心轉化的‘混沌道心晶體’，是不是在吸收眾生的道念？”

太虛鐘的虛影在祠堂梁柱上顯形，鐘身布滿新刻的道紋：“沒錯，小娃娃。當年你剝離的混沌道心，現在成了混沌仙域的‘道心之核’，每誕生一種新道，晶體就會亮一分。”老周頓了頓，聲音突然低沉，“不過魔域的魔尊最近動靜不小，他在邊境收集‘無問道體’，那些修士拒絕任何道，只憑本能吞噬，正好克制混沌種的生長。”

洛凡點頭，指尖劃過星斗盤，找到魔域邊境的紅點：“蘇晴，明天我們去趟魔域邊境，順便……”他望向祠堂角落，那里放著洛蒼溟的青銅面具碎片，“把父親的殘魂晶體交給古仙殿的殘魂們，他們知道如何用祖巫陵寢的力量溫養。”

蘇晴輕輕將晶體放入玉盒，晶體表面的星紋突然與她掌心的蝴蝶印記共鳴：“洛大哥，你說阿福的‘除塵九式’會不會成為凡界最受歡迎的入門功法？我剛才看見他教雜役們用掃帚畫星圖，連柳如煙當年的侍女青鸞，都在旁邊偷偷學呢。”

洛凡笑了，想起白天看見的場景：青鸞蹲在混沌種樹下，用皮鞭的軌跡模擬星斗盤的旋轉，眼中不再有幽冥教的狠戾，只有對新道的好奇。這或許就是混沌仙域的魅力——無論曾經屬于哪方勢力，只要愿意放下成見，都能在道種的光輝下重新開始。

次日，當洛凡和蘇晴踏上魔域邊境時，看見的不是想象中的尸山血海，而是一片由“無問道體”修士組成的流浪部落。他們不修煉任何功法，只憑肉身硬抗混沌種的侵蝕，每個人的皮膚上都布滿扭曲的疤痕，卻意外地與混沌之力達成某種平衡。

“你們來了。”部落首領是個獨眼壯漢，胸口紋著與魔尊相同的圖騰，卻沒有半分魔氣，“我是當年被幽冥教獻祭的凡人，后來發現，越是不想修煉，混沌種反而在體內生長得越慢。”

洛凡凝視他的丹田，那里果然有一顆漆黑如墨的道種，表面纏繞著混沌種的嫩芽：“這是‘無問道種’，與混沌種相生相克。”他取出一枚道種果，“試試用你的本能去觸碰，或許能找到屬于你的道。”

壯漢接過果實的瞬間，獨眼突然泛起微光。他看見自己在幽冥教的血池里掙扎時，曾無意識地用指甲在石墻上劃出的亂紋，竟暗合混沌的無序之道。下一刻，他的皮膚表面浮現出與亂紋相同的道紋，那些曾被視為恥辱的疤痕，此刻成了最強的防御。

“原來……不想修煉，也是一種道。”壯漢喃喃自語，部落的修士們紛紛效仿，每個人的道種都開始呈現出獨特的形態——有人是拳頭大小的鐵球，有人是薄如蟬翼的肉片，都是他們在苦難中淬煉出的本能之道。

離開部落時，蘇晴忽然指著遠處的魔域山脈：“洛大哥，你看！那里的魔氣正在轉化成混沌種的肥料，就像當年的天道法則一樣。”

洛凡望去，只見魔尊的圖騰虛影正在山脈頂端消散，每一片魔云墜落，都會催生更多的混沌種。他知道，這不是魔尊的妥協，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博弈——魔域選擇用混沌的無序對抗天道的有序，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混沌仙域的“道之熔爐”。

回到凡界時，正趕上阿福的“除塵九式”首徒結業。少年們揮舞著掃帚，在雪地上劃出的星軌竟能引動北風，將落葉聚成“道”字形狀。洛凡忽然想起母親靈位前的星盤，想起父親在混沌中燃燒的背影，終于明白：所謂輪回，從來不是簡單的轉世重生，而是讓每個生命都有機會在混沌與法則的碰撞中，刻下屬于自己的道。

深夜，洛凡獨自登上蒼梧雪山，看著冰湖底重新凝固的星門。星斗盤在掌心轉動，盤面上，混沌仙域的邊界正在與仙界、魔域、古界接壤，形成前所未有的“四界共生帶”。而在中央，混沌道心晶體已化作璀璨的星辰，照亮每一條自選的道。

“洛大哥！”蘇晴的呼喚從山下傳來，帶著笑意，“阿蠻說巫祝們新創了‘星雨祈愿舞’，要我們去當第一個觀眾呢！”

洛凡轉身，看見山腳下的混沌種森林里，無數光點騰空而起，那是修士們用道種之力凝聚的祈愿星雨。他忽然明白，十萬年的輪回，無數次的轉世，所有的痛苦與掙扎，都是為了這一刻——看著眾生眼中不再有對天道的恐懼，對魔域的憎惡，只有對自己道心的堅定。

“來了。”他輕聲回應，踏碎冰面的倒影，向光雨閃爍的方向走去。漫天星雨中，他與蘇晴的影子交疊，就像十萬年前在星臺，就像凡界洛家的藥閣，就像此刻的混沌仙域——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掌心相扣，就能在太虛天地間，走出一條從未有人走過，卻屬于所有人的道。

道種已生，輪回重啟。

這一次，沒有既定的劇本，沒有必須成為的角色，只有千萬個聲音在星雨中響起：

“我的道，由我自己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