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醴長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第二卷·溯古尋源·酒魂初誕

第157章·楚醴鎮(zhèn)妖

一

洞庭湖的夜幕如厚重的玄鐵，沉沉壓下，濃稠得仿佛能將星辰吞噬。墨色的湖面寂靜得駭人，偶有漣漪破碎這死寂，才讓人驚覺這片水域并非凝固的深淵。李清照孤身佇立汨羅江畔，凜冽江風(fēng)撕扯著她的衣角，腰間青銅酒樽寒意刺骨，似有一雙冰冷的鬼手貼著肌膚游走。樽身云紋間嵌著的半片《九歌》殘簡，屈子墨跡如活物般扭曲游動，每一次蠕動都牽扯著江心深處的漩渦，發(fā)出低沉嗚咽，仿佛遠(yuǎn)古巨獸的嘆息。

三日前，她在此處捕捉到一縷獨特的酒魄波動。那是戰(zhàn)國楚醴特有的醇厚烈勁，卻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腥腐氣息，如同被浸泡在腐水中千年的陳釀，每一絲氣味都在警示著異樣。這種詭異的氣息，如同警鐘般在她心底不斷敲響，讓她輾轉(zhuǎn)難安。

“陰兵借道，水妖祭江。”杜康的聲音穿透細(xì)密雨幕，沙啞中裹挾著凝重。他踏著泥濘而來，玄袍下擺浸透暗紅淤泥，每一步都似拖著千斤重物。掌心托起的虛影中，百年前的畫面徐徐展開：洞庭水底，三頭巨黿馱著青銅祭壇，屈原高舉酒爵，琥珀色酒液如銀河傾瀉，墜入江心漩渦。剎那間，浪濤中無數(shù)鱗爪凝固成石雕，時間仿佛在此刻被冰封。

蘇軾撥開叢生的蘆葦，腕間竹簡“咔”地裂開新紋，似被無形之力撕扯。“祭壇還在水下，但封印松動了。”他語氣憂慮，竹簡裂縫滲出的金線如靈蛇般，直指江心。朦朧夜色中，半截焦尾琴漂浮其上，琴弦纏繞著慘白發(fā)絲，在江風(fēng)中搖晃，宛如幽魂在低泣，訴說著千年的哀怨。

二

子時，夜色濃得化不開。湖面驟然升起幽綠鬼火，星星點點，如千萬只鬼眼在黑暗中閃爍，詭譎至極。劉伶駕著鹿車破浪而來，車輪銅錢碰撞出幽藍(lán)火星，恍若地獄引路燈。然而，九條人面水蟒緊追不舍，蟒口吐出腐臭楚語：“楚王索酒——”那聲音陰森森的，仿佛從九幽黃泉深處傳來，讓人不寒而栗。

李清照反應(yīng)迅疾，手腕翻轉(zhuǎn)，青銅酒樽如彎月擲出。樽口《九歌》殘簡迸發(fā)金光，她清叱一聲，聲如玉磬碎裂：“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金光炸裂，化作漫天篆字，如巍峨山岳般朝著蟒群壓下。人面蟒發(fā)出尖銳嘯叫，慌忙后退，鱗片剝落處露出森白肋骨，腐臭氣息彌漫開來。

眾人剛松一口氣，江底突然傳來劇烈震動，仿佛有遠(yuǎn)古巨獸蘇醒。江心焦尾琴轟然迸裂，三千白發(fā)如毒蛇竄出，纏住鹿車車輪。李白神色驟變，青蓮劍出鞘，寒光閃爍，朝著白發(fā)斬去。然而劍鋒觸及黏稠黑液，瞬間發(fā)出“滋滋”腐蝕聲。“是殉葬的楚國巫女！”他大喊，“她們的怨氣化了水妖！”

三

震動愈發(fā)劇烈，封印祭壇終于在江心顯露真容。九尊獸面方鼎如星辰般環(huán)布，古樸威嚴(yán)，鼎內(nèi)楚醴早已干涸龜裂，只剩斑駁痕跡，訴說著歲月滄桑。正中央主鼎的蟠螭紋間，卡著半枚“雙龍合璧璜”——那是當(dāng)年屈原貼身之物，歷經(jīng)千年仍溫潤有光，似蘊藏著神秘力量。

蘇軾眼神一凝，竹簡金線如活物纏住玉璜，猛地一拽。“不可！”杜康的厲喝晚了一步。主鼎驟然出現(xiàn)裂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裂痕中緩緩探出青灰色巨手，指甲縫塞滿淤泥碎骨，腐臭撲鼻。巨手捏住玉璜，輕輕一握——

“咔嚓！”

玉璜碎裂瞬間，洞庭湖如被投入核彈，湖水劇烈沸騰，浪花沖天而起，形成巨大漩渦。強大吸力讓眾人天旋地轉(zhuǎn)，仿佛要被拖入深淵，生死懸于一線。

四

玉璜碎裂，水妖現(xiàn)世，模樣令人毛骨悚然。它由萬千溺尸拼湊而成：臃腫的巨黿甲殼為身，銹跡斑斑的戰(zhàn)車輪轂作四肢，頸上九個頭顱不斷翻滾嘶吼。有戴楚國高冠的祭司、梳雙髻的巫祝、披犀甲的戰(zhàn)俘……最中央的主顱，竟是半腐爛的楚懷王！

“孤的……酒！”懷王頭顱大張，噴出黑霧。霧中浮現(xiàn)郢都焚城慘景：熊熊烈火吞噬宮殿，百姓哭喊逃亡，尸橫遍野。“屈平逆賊！以孤大楚酒魄鎮(zhèn)妖，該受萬世噬心之刑！”

黑霧化作箭雨傾瀉而下，李清照的青銅酒樽劇烈震動，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嗡鳴。殘簡上“山鬼”二字突然燃燒，她咬牙咬破指尖，鮮血滴在殘簡上，以血續(xù)寫：“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血字浮空成符，奇異的是，竟引動赤水河虛影從天而降，滔滔河水奔騰而來，氣勢磅礴，似要沖破一切阻礙。

五

赤水河虛影中，蘇軾捕捉到破局關(guān)鍵。古籍記載，屈原投江前夜，曾將半壇楚醴埋入赤水河畔。此刻，酒壇在虛影中脈動，與李清照的血符產(chǎn)生強烈共鳴。蘇軾眼神決然，手腕一抖，竹簡徹底崩散。他將簡片扎入掌心，鮮血涌出，蘸血在虛空中畫出碩大的“醴”字。

“以周禮補楚殤！”他大喝，揮臂將血書拍向主鼎。主鼎饕餮紋如被喚醒，緩緩蠕動。鼎腹裂口處，突然探出鎖鏈，鏈頭是一把青銅酒勺！劉伶見狀，縱身一躍抓住酒勺，駕鹿車沖入赤水虛影，朝埋骨之酒疾馳：“杜康！引酒魄——”

六

杜康神色肅穆，玄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毫不猶豫，拔出短刃割破手腕，鮮血如注灑入江中。神奇的是，鮮血觸水即凝成金色酒曲，在湖面迅速擴(kuò)散。“酒神敕令·萬物化醪！”他高聲吟唱，聲如洪鐘，響徹天地。

洞庭湖開始奇妙蛻變：波濤化作糟漿，水草變成酒醅，妖物碎骨析出琥珀酒滴。李白趁機躍上妖物背甲，青蓮劍蘸著酒化湖水，刻下《離騷》章句：“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劍痕灼熱如烙鐵，妖物發(fā)出凄厲哀嚎，痛苦扭曲，似在承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李清照緊盯妖物，眼中閃過決絕。血符補全最后一句：“風(fēng)颯颯兮木蕭蕭——”符文化作桃木劍影，如流星般劃破長空，精準(zhǔn)刺入楚懷王顱骨。

七

桃木劍影入顱，妖物發(fā)出震天怒吼，隨后崩解成萬千光點。光點如星辰般匯入赤水河虛影，凝成一滴金紅色楚醴，落入李清照酒樽。樽壁《九歌》殘簡自動補全，新生“山鬼”篇流淌柔和霞光，似在訴說千年往事。

湖底祭壇緩緩沉降，碎石間露出半截竹簡，屈子字跡殷紅如血：

“葬吾酒魄于赤水，待五千年后星火重燃。”

蘇軾拾起竹簡，苦笑著搖頭：“原來我們穿越此劫，早在他算計之中。”

此時，遠(yuǎn)處傳來陶淵明的驚呼。眾人望去，只見他在祭壇基石下，發(fā)現(xiàn)一枚夜郎國蛇紋銅牌。銅牌紋路古樸神秘，散發(fā)著詭異氣息，預(yù)示著新的危機與冒險，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