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血珠在弱水中緩緩下沉，第九萬根斷指漂浮到歸墟穹頂時，玄淵的睫毛終于顫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左掌新生的血肉，那些纏繞在指節(jié)上的混沌鎖鏈正在歡快地啃噬骨髓。歸墟之眼在天幕投下猩紅的光暈，瞳孔深處流轉(zhuǎn)的十二品滅世黑蓮虛影，比上次漲潮時又清晰了三分。

「喀嚓」

玄淵咬斷第六根肋骨，骨茬刺入弱水的瞬間，北冥罡風裹挾著時空碎片呼嘯而起。那些碎片里映出往世輪回的殘影：有時他是被東皇鐘鎮(zhèn)殺的混沌魔神，有時是遭萬仙陣絞殺的截教弟子，更多時候只是某座人族部落里無名無姓的祭品。

「該換個玩法了。」

蒼白的手指插入胸腔，扯出半截跳動的混沌本源。暗金色血液滴落在弱水表面，竟凝結(jié)成三百六十顆星辰，排列成周天星斗大陣的雛形。

「轟——」

歸墟深處突然傳來編鐘奏響的荒古韻律。玄淵瞳孔收縮，他看到自己的血液星辰被某種力量牽引，正緩緩拼出「敕令」二字。弱水沸騰蒸發(fā)，露出底部森森白骨，那些被混沌鎖鏈禁錮了九萬年的骸骨，此刻竟齊齊轉(zhuǎn)向北方。

「終于...找到了...」

玄淵染血的嘴角扯出笑意，新生肋骨刺入足底涌泉穴。劇痛中，歸墟之眼的瞳孔突然迸裂，黑色血雨傾盆而下。每一滴血珠里都裹著記憶殘片：女媧補天時墜落的首塊五彩石，通天教主自爆前的最后劍意，還有東皇太一撫摸混沌鐘時，指尖顫抖的弧度。

「原來如此。」

當?shù)谝磺У魏谘|及眉心，玄淵終于看清血海倒灌的真相。冥河老祖的業(yè)火紅蓮根系早已刺穿九幽，順著歸墟裂隙將阿修羅族的戰(zhàn)旗插進了紫霄宮地基。

「道友倒是好興致。」

血雨中浮出萬張面孔，每張都是冥河老祖的模樣。元屠、阿鼻雙劍交叉斬來，劍氣中竟摻雜著截教萬仙的怨氣。

玄淵不閃不避，任由劍鋒穿透胸膛。暗金色血液噴濺在劍身的剎那，十二品紅蓮虛影突然扭曲——那些業(yè)火中浮現(xiàn)的，竟是巫妖決戰(zhàn)時共工撞向不周山的場景。

「用巫族精血污染我的混沌本源？」玄淵捏碎胸骨，骨骼碎片化作北冥寒鴉，「你當我是那些蒙昧先天？」

寒鴉群撞碎血雨，每只鴉喙都銜著一枚混沌符文。冥河老祖的真身在符文中顯形，腳下蓮臺竟生出一道裂痕。

「不愧是盤古斧刃所化的混沌靈。」冥河撫掌輕笑，身后浮出三百阿修羅王虛影，「可惜天道早已寫下你的終章。」

「哦？」

玄淵突然扯斷左手小指，骨血在空中凝成河圖洛書殘卷。當洛水卦象顯現(xiàn)在第三爻時，血海深處傳來東皇鐘的悲鳴。

「太一的神魂果然在你手里。」玄淵染血的指尖劃過卦象，震位突然亮起妖異紫光，「用周天星斗大陣溫養(yǎng)混沌鐘靈，倒是比帝俊聰明些。」

冥河老祖的笑容終于消失。業(yè)火紅蓮?fù)蝗皇湛s成血珠大小，阿鼻劍尖挑著一縷金烏尾羽刺來：「既然知曉，便留下罷！」

劍鋒觸及玄淵眉心的剎那，歸墟之眼轟然炸裂。破碎的瞳孔中伸出萬千混沌觸須，將冥河老祖的法相死死纏住。玄淵的右眼在此刻化作歸墟漩渦，倒映出紫霄宮地基下蠕動的黑色瀝青——那些帶著天道氣息的腐液，正順著紅蓮根系反噬其主。

「不可能！」冥河老祖的須發(fā)突然燃起黑火，「你怎會看穿...」

「因為我是歸墟本身啊。」

玄淵的聲線突然重疊了九萬道回響。他伸手探入自己胸腔，扯出整顆混沌本源按向血海。本源表面浮現(xiàn)的巫族咒印，竟與共工顱骨上的裂痕完全吻合。

血海沸騰蒸發(fā)，露出底部十二桿都天神煞旗。旗面上的祖巫圖騰雙眼流血，口中銜著的赫然是玄淵往世輪回時的殘軀。

「原來你們都在。」

玄淵輕笑，混沌本源突然爆開。暗金色血液化作暴雨，每一滴都洞穿一桿神煞旗。當最后一桿陣旗崩碎時，他聽到了天道法則斷裂的脆響。

「瘋子！」冥河老祖的蓮臺只剩三品，「你根本不知...」

警告被歸墟崩塌的轟鳴淹沒。玄淵踏著破碎的時空亂流，蒼白手指插入冥河眉心：「多謝款待，現(xiàn)在該物歸原主了。」

「住手！」

日曜箭矢破空而至，太陽真火焚盡百里血霧。重明銀甲上的金烏紋章流光溢彩，弓弦猶自震顫：「放開老祖！」

玄淵頭也不回，指尖已刺入冥河紫府。就在觸及混沌鐘靈的剎那，補天石的光華籠罩四野，白矖的蛇尾卷著重明腰身墜落。

「不能讓他取出鐘靈！」白矖額間紅蓮印記滲血，「那里面藏著...」

「遲了。」

玄淵抽回手指，指尖捏著一縷纏繞黑氣的金芒。冥河老祖的法身轟然炸裂，血海倒卷形成通天水柱，水幕中浮現(xiàn)的畫面令重明瞳孔驟縮——本該隕落的帝俊殘魂，正在紫霄宮深處書寫封神榜！

「這份回禮，妖皇可還滿意？」

玄淵將金芒彈向重明，身影已在千里之外。他低頭看著掌心蠕動的天道腐液，耳邊回蕩著歸墟崩塌時傳來的道偈：

「九為極數(shù)十為劫，敕令在淵...」

當最后一塊歸墟碎片沉入弱水，玄淵的斷指已重生如初。他望向北方星野，那里有座人族部落正升起狼煙——炊煙在歸墟之眼殘余的瞳孔中，扭曲成「變數(shù)」二字。

歸墟崩塌的余波在北荒蒼穹撕開血痕，玄淵指尖殘留的東皇鐘碎屑忽然震顫。碎屑表面浮出星砂繪就的輿圖——正是他在歸墟之眼里望見的「變數(shù)」狼煙，此刻卻化作三百道猩紅脈輪，纏繞著某座人族部落的圖騰柱。

「道尊留步！」

白矖的傳音混著補天石靈力刺破云層，卻在觸及玄淵周身三丈時凝成冰晶。他俯視著冰晶里封存的畫面：被噬靈妖種蛀空的孩童胸腔內(nèi)，跳動的不是心臟，而是半枚刻著共工咒印的東皇鐘碎片。

「倒是舍得下本。」玄淵碾碎冰晶，暗金血液順著指縫滴落。血珠墜向大地的軌跡里，映出冥河老祖退走前埋下的殺機——那些蒸發(fā)在弱水里的血海殘渣，此刻正在人族部落的地脈中重組，凝成十二尊祖巫血傀儡。

狼煙突然轉(zhuǎn)為靛青色，這是白矖遭遇生死劫的求救信號。玄淵的歸墟之眼穿透九重云障，看見重明的日曜箭矢正被妖種藤蔓反噬，箭簇上東皇太一的神魂碎片發(fā)出譏笑。而那位先天道體少年，正用指尖蘸著自己的心頭血，在焦土上臨摹紫霄宮瓦當?shù)募y路。

「原來變數(shù)在此...」

玄淵輕笑，踏碎足下最后一塊歸墟殘片。當弱水徹底蒸發(fā)時，他蒼白的手指已按在少年天靈——那里有簇新生的妖紋，紋路走向竟與帝俊殘魂書寫的封神榜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