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壓持續下降！”

麻醉師李蕓盯著監護儀上不斷跳動的數字：“腦干缺氧已達臨界值，這個血栓再不除，就算活下來也是植物人。”

監護儀的警報聲在手術室里尖銳地嘶鳴，心電圖上的波形越來越平緩，像一條垂死的蛇。

“不行，這個位置...”陳主任的聲音從口罩后傳出，悶而沉重，“血栓緊貼著基底動脈，輕輕一碰就會造成不可控的大出血，患者當場就得死。”

“除非，有人能讓這個血栓挪個位置……”

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護士長帶著一個年輕人沖了進來：“中醫科的陸醫生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門口。陸九章手里提著一個古樸的木匣子，平靜地走進來。

“陸醫生，患者邱志明，五十六歲，突發性腦血栓，藥物溶栓無效。”陳主任快速介紹著情況，“血栓位置太危險，沒辦法動刀。”

陸九章沒有立即回應。他放下木匣，三根手指搭在患者腕間，閉上眼睛。手術室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監護儀的滴答聲。

指下病人的脈象沉澀如刀刮竹，命門處一絲游魂將散未散。

陸九章在心里掐算著子午流注，天星運轉。

戊戌年生，坎水之命。今日癸亥，水火相激，大限將至。

“怎么樣？我們只需要這個血栓挪動一點位置就行”陳主任急切地問。

陸九章收回手，聲音低沉：“血栓可以除。”

手術室里頓時響起一片松氣聲。但沒人注意到陸九章的臉色有些發白——爺爺臨終時的戒訓猶在耳邊：“九章，記住，醫者只是順應天時，不可逆天改命，否則必遭天譴”

命數已盡，大限將至……

“太好了！需要我們怎么配合？”陳主任已經戴上了新的手套。

陸九章深吸一口氣，打開木匣。九根銀針在無影燈下泛著冷光。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針尾，像是撫摸多年的老友。

——醫者仁心，見死不救是為大惡，得救！

“準備血管造影”陸九章開口說道，“在我下針后即可取栓，但是只有15分鐘的時間。”

聞言，手術室的眾人馬上行動起來。

陸九章捻起第一根針，針尖在燈光下劃出一道銀線。他的手腕輕輕一抖，針已沒入患者百會穴。

“第一針，開天門。”

第二針落在風府穴時，患者的腳趾突然抽搐了一下。李蕓倒吸一口冷氣：“他的血壓又開始下降了”

陸九章沒有理會，第三針精準刺入啞門穴。

“血栓在移動！”負責監控影像的醫師匯報道。

陳主任立刻行動起來：“準備導管！快！”

陸九章的針越來越快，第六針落下時，他的襯衫后背已經濕透。沒人知道，每一針下去，都像有一把刀在刮他的骨髓。

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血栓已經進入上腔靜脈！”陳主任大喊，“小李，輔助我取出！”

當第九針“定魂針”刺入患者涌泉穴時，陸九章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他強撐著沒有倒下，直到陳主任團隊取出那枚血栓，他才放松了下來。

“成功了！”手術室里爆發出一陣歡呼。

陸九章卻踉蹌了一下，扶住手術臺才沒有跌倒。

“陸醫生，你沒事吧？”眾人關切地問道。

陸九章搖搖頭。

陳主任檢查了一遍所有監護儀器上的數據，宣布道：“患者已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暫時...

陸九章的任務已經完成，就先出了手術室，陳主任團隊還在做一些收尾的工作。

邱志明的妻子和女兒見陸九章出來了，就立刻圍了上來。

“醫生，我丈夫怎么樣？”邱太太的眼睛紅腫，妝容早已哭花。

陸九章看著這位貴婦人，又看了看她身后穿著貴族學校校服的少女，喉嚨微微一顫：“患者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一會應該就出來了。”

“謝天謝地！”邱太太幾乎要跪下，“我就知道找對人了！老邱說過，榮城最好的醫生在你們醫院！”

陸九章勉強地笑了笑。

他沒有告訴她們，在把脈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邱志明命宮中的死象。沒有告訴她們，自己違背祖訓施展“玄樞九轉醒魂針”，只是在賭。

“陸醫生，你臉色很差。”護士長遞給他一杯葡萄糖水，“去休息室躺會兒吧。”

陸九章接過水杯，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水灑出來一些，打濕了他的袖口。

休息室里，陸九章閉目調息。手機突然震動，是院長的短信：

“陸醫生，邱先生醒了，想見你。”

邱志明的VIP病房里擺滿了鮮花。他半靠在床上，雖然虛弱，但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

“陸醫生，救命之恩...”邱志明伸出手。

陸九章沒有握那只手。他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這個逃過一劫的男人：“邱先生，有些話我必須說。”

邱志明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有什么要求盡管提！錢？職位？我在衛生局有朋友...”

“你可能活不過今晚。”

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固。邱志明的笑容僵在臉上：“你...你說什么？”

陸九章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重若千鈞：“我違背祖訓救了你，但你本身命數至此，恐怕天命難違。今晚子時前，不要獨處，不要接觸任何可能致命的東西。”

邱志明的臉色變了變，突然大笑起來：“陸醫生，你是不是太累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陸九章不再多言，轉身離開。在門口，他遇到了匆匆趕來的院長周柏年。

“老陸！”周柏年滿面紅光，“你這次可立了大功！邱先生是榮城首富，他答應給醫院捐一棟新樓！”

陸九章看著院長興奮的臉，突然感到一陣疲憊：“周院長，事情沒那么簡單。”

“怎么了？”周柏年壓低聲音，“有什么問題？”

“患者今晚可能會出事，讓護士站的人多留意一下他”

周柏年的笑容僵住了：“什么意思？他各項指標都正常了！”

陸九章搖搖頭，不再解釋，徑直走向電梯。身后傳來周柏年的喊聲：“陸九章！你把話說清楚！”

其實不怪陸九章說話不說清楚，因為他也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么，所以只能讓周柏年多派人盯著邱志明。

當晚十一點十七分，當所有醫院高層都趕到VIP病房時，邱志明倒在衛生間已經沒了呼吸，身旁散落著錫紙和少量白色粉末。

“初步判斷是吸毒過量導致的心臟驟停。”法醫對趕來的周柏年說。

周柏年的臉瞬間僵住：“這...這不可能...”

“他早就戒了！為什么今晚會...都怪那個中醫！”邱太太在一邊瘋了般哭了起來

“今天白天他就一直在跟老邱說什么命數啊、劫數什么的，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腳！我們邱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凌晨三點，醫院的會議室燈火通明。負責宣傳科的主任滿頭大汗地操作著電腦：“院長，#中醫害死害死榮城首富#的話題已經沖上城市熱搜榜第一了”

周柏年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字，手指敲打著桌面：“聯系各大媒體，準備聲明。”

“怎么聲明？”主任問道。

周柏年深吸一口氣：“邱先生的死亡我院深表歉意。中醫針灸可能存在未知風險，涉事醫生已停職調查。”

“這...”主任猶豫了，“陸醫生救了人，是患者自己...”

“你想讓醫院賠幾個億嗎？”周柏年猛地拍桌，“還是想讓衛生廳下來直接把醫院給封了？邱家什么背景你不知道？”

會議室鴉雀無聲。

清晨六點，陸九章被電話鈴聲驚醒，是醫院人事科。

“陸醫生，請于今日上午九點到人事科辦理離職手續。”

陸九章握著手機，望向窗外泛白的天色。他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詭異的黑線，從中指指尖一直延伸到手腕。

他輕輕摩挲著那道線，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逆天改命的代價，來得真快。

與此同時，互聯網上已經炸開了鍋：

【榮城日報V】：富豪術后猝死，中醫針灸再引爭議。專家呼吁謹慎選擇傳統療法。

【醫學前沿V】：復盤邱某死亡事件：現代醫學無能為力時，為何要冒險嘗試無科學依據的療法？

【健康真相V】：起底“神醫”陸九章：無國際期刊論文，無大型臨床試驗，僅憑祖傳針法就敢對危重患者下手？

【網友評論】：

“早就說中醫是偽科學！”

“針灸能治腦血栓？笑死，這都有人信？”

“醫院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可憐的有錢人當了小白鼠。”

“建議徹查這家醫院，肯定還有更多黑幕！”

陸九章關上手機，開始收拾辦公室里的物品。墻上“大醫精誠”的書法作品被他輕輕取下，卷起。

門口傳來腳步聲，開門一看，是麻醉師李蕓，其他人為了避嫌都不敢來送他。

“陸醫生...”她的聲音哽咽，“他們不能這樣對你。”

陸九章笑了笑：“沒關系。”

“我去跟院長說清楚！明明是邱志明自己吸毒...”

“李蕓。”陸九章打斷她，“有些事，說不清楚，這是我的劫數。”

他拿起木匣，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工作了三年的地方。走廊上，醫護人員紛紛避開他的目光，只有清潔工張阿姨偷偷塞給他一個平安符。

“陸醫生，保重。”

走出醫院大門時，陸九章回頭望了一眼。陽光照在“榮城市中心醫院”的銅牌上，晃得他睜不開眼。

他的右手掌心，那道黑線又延長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