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聰的布鞋碾過滿地碎骨，鞋底沾著的腐殖質發出“咯吱“聲響。阿彩舉著的火折子被地宮陰風撕扯得忽明忽暗，晃動的光影里，石壁上斑駁的彩繪忽而像百鬼夜行，忽而似神女飛天。

“這石階不對勁。“阿彩突然拽住胡聰的腰帶，銀簪子在地面劃出深深的刻痕，“方才第三十三級臺階邊緣有塊苔蘚，現在第二十八級出現同樣痕跡。“

胡聰扶著濕滑的石壁回頭，冷汗順著脊背蜿蜒而下。原本筆直的青石臺階竟扭曲成螺旋狀，入口處的月光被某種透明黏液封住，泛著蛤蟆肚皮似的青白色。她摸到石縫里滲出的黏液，指尖頓時火辣辣地疼——這分明是血月殿豢養的“蝕骨蛞蝓“的分泌物。

“嘩啦——“

暗河突然翻涌，具青銅棺槨浮出水面。棺蓋被暗紅色水草纏繞著半開，露出里頭銀發金瞳的少女。阿彩的銀簪子“當啷“掉進水里，在死寂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響：“這...這怕不是你雙生姊妹？“

胡聰的指甲摳進石縫，碎石簌簌掉落。棺中少女的右耳垂缺了個米粒大的小口，跟她八歲時被野貓抓傷的位置分毫不差。更詭異的是那人鎖骨處蜿蜒的魔紋，竟與她昨夜在祠堂覺醒的紋路互為鏡像。

“別碰！“阿彩的腰帶卷住她手腕，“你細看水底！“

暗河深處浮沉著密密麻麻的青銅匣，每個匣蓋都刻著帶齒輪的“柒“字。胡聰突然想起玄機子臨終前的囈語：“七為生，七為死，七步回頭見真我...“她數著心跳后退七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原本空無一物的墻面上，赫然浮現用殄文書寫的預言殘篇。

“遇楊則避，逢許則殺...“阿彩的銀簪在石壁上刮出火星，“這字跡瞧著像是...“

“我爹的筆跡。“胡聰的喉結動了動。那些轉折處的頓筆，與玄機子教她臨帖時的習慣如出一轍。魔紋突然爬上脖頸，黑火不受控地竄向青銅棺槨，卻在觸及水面的瞬間被某種力量反彈。

暗河對岸傳來靴底碾碎骨殖的脆響，楊宏杰溫潤的嗓音混著回聲飄來：“胡小姐？我們是修真日報的，能采訪您幾個問題嗎？“

胡聰的瞳孔猛地收縮。記者證在楊宏杰胸前晃蕩，邊緣沾著的胭脂色污漬，正是六婆婆最愛的“醉紅妝“胭脂。她想起老人在祠堂血泊中顫抖的嘴唇，魔紋瞬間爬滿臉頰。

“小心！“阿彩的毒針擦著楊宏杰耳際飛過，釘死他身后蠢動的蝕骨蛞蝓。那半人高的蛞蝓爆出腥臭黏液，將青石地面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楊宏杰舉起雙手，腕間的菩提串滑落袖口：“血月殿的人在追殺您，我們是來...“他忽然蹙眉，“胡小姐的眼睛？“

胡聰的右眼正泛起鎏金色，昨夜壓制的魔紋在皮下瘋狂游走。暗河突然沸騰，青銅匣群“咔嗒“彈開，三百具與葉青容貌相似的尸體浮出水面。這些尸體的右手小指皆被斬斷，斷口處插著青銅殘片——與她懷中那片嚴絲合縫。

“別看！“阿彩用腰帶蒙住她眼睛，“是攝魂...“話未說完，腰帶被魔火燒成灰燼。胡聰的瞳孔徹底分裂成金銀雙色，看清每具尸體心口都刻著生辰八字——全是庚辰年七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