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定是在想,這等緊要事,為何交予你去做,是也不是?”
蘇墨心中念頭剛升起,就立刻被人點破。
他循聲看去,卻見說話之人眉目疏朗,星眸皓齒,端的是一副仙風道骨、飄渺出塵模樣,任誰見了都要贊一聲。
“這位是忘機谷首座洛谷主。”
邊上有人提點道。
蘇墨連忙行禮。
“因為此事乃是由你撞破,又是親歷者,一事不煩二主,這是山中向來規矩,此乃其一。”
忘機谷主悠然開口。
“而且演教殿詳盡查過那一門邪功,不過是粗淺之法,即便放在一境里也算不上什么名堂,與有數的那些左道都無甚關聯,再者要去的地方也非是什么兇險之地,以你如今的境界修為足以應付,正好以作歷練,此乃其二。”
他稍稍頓了頓,然后繼續道:“至于其三……我今晨起了一卦,由卦象來看,此事由你去辦最是妥帖,而且——”
他拖長了音,賣了個關子之后才道:“而且你正是圓融功法、領悟真意的時候,這其中機緣又正好在東方,去這一趟或許能有所收獲;
“諸上種種,故此定了此事交由你去辦。”
這一番解釋,論證倒也合理,竟是聽的蘇墨頗為心動起來:終于要出山歷練了么?
“鹿鳴本也與此事相關,可他破境日短,修行還不見成效,反拖累了你,故此只好由你辛苦一趟了。“
虞挽月笑著補充了一句。
蘇墨忙拱手表示自己了然。
“你大可放心,府中賞罰分明,此事若辦的好了,獎賞自不消多說,即便沒有辦成,只消無有過處,也有苦勞。”
糾察府主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蘇墨奇道:“不知弟子此次出山,究竟該去往東海何處?”
“東海流波山。”
“流波山?”
對方點了點頭,繼續道:“東海入海三萬里,有山名曰流波山;
“演教殿對那邪法做過研討,可這法門實在太過粗淺,無法追溯源流,只是書寫所用的絹布與筆墨乃是流波山特有;
“而那鄭大勇本是山下行商,最后一次出山時曾在沿海海市收過貨,與流波山扶光城與鮫人海市兩處的海商都有往來,返回之后隨身之物里就莫名多了那門邪法;
“以上種種,再加上忘機谷的推演,大致上應當錯不了的。”
他最后又交代了一句:“流波山雖是凡人居多,可周邊海域各類旁門散修和小門派都是不少,又與空桑谷有些關聯,你去了之后四處打聽看有沒有相關線索,有便繼續查,若沒有便回來。”
知曉了方向和目標,蘇墨心里也就大致有數了,接下來又是一番交代,事情就這么定了。
議事完畢,幾人出了云堂。
大約是不耐煩蘇墨駕云,蘇景秋一揮袖袍,遁光閃過,便裹著人消失無蹤了。
等蘇墨再回過神來,兩人已然返回了碧落峰竹廬之中。
然后他就見師尊目光直直的打量著自己。
心里正有些忐忑,就聽師尊開口道:“五行遁法可學精了?”
蘇墨想了想,實話實說道:“倒是能使,精還談不上。”
“那就不急,再待上兩天,等練精了再出山亦是不遲,出門在外,若真遇著應付不了的危險,逃命的本事不可少,修行最緊要是得活著。”
有道理。
蘇墨點點頭,有些好奇道:“不是說無甚危險的么?”
“讓你去辦的事情確實不難,可我碧落峰一脈特殊,出山總有奇遇,你師祖如此,為師我亦是如此,想來你也如是,只怕出去之后還另有際遇。”
應當沒有這么多巧合吧……
蘇墨擦了擦額頭。
然后就聽師尊又道:“東海流波山,上古傳說此山上有神獸夔牛,無角而獨足,能引風雷相隨,后被人所獵,剝皮制鼓,擂之雷霆大作,聲震千萬里。“
蘇墨不太明白師尊為何提起這個。
蘇景秋接著開口:“這夔牛鼓至少也可算得極品仙兵,你此趟若是奇遇得了,記得帶回來給為師我見識見識。”
我何德何能……
他偷眼看向自己師尊神情,見對方一臉認真,不似玩笑。
跟師尊聊天總是壓力很大。
不過好在這個話題被很快揭過。
“你修行至今,除了云駕之外,倒是還身無長物……”
蘇景秋皺眉想了想:“外出行走,承露囊須得有一個,我也沒有多的,你自去山中坊市購一個便是了。”
蘇墨點點頭。
他這三個月除了修煉就是修煉,什么都顧不上,這會兒才發覺自己連個承露囊都沒有。
“你有錢么?”
蘇景秋突然問道,隨即一擺手:“無妨,記碧落峰的賬上即可。”
蘇墨是有錢的。
家中遺產加上前段時日山里獎金,攏共有近三千金。
在山里是無需現錢的,他的玉瓊金全存放在錢法局里,若是有花費處只需以自己玉牌為憑據即可。
可正要開口,就聽師尊又道:“我碧落峰有的是錢,你師祖和我奇遇不斷,得了不知多少東西,用不上的全交給山里了,可你往后修行之上的用度,卻不能靠山里,得自己去想法子。”
緊接著,她面色一肅,告誡道:“這倒非是為師小氣,到了我這般境界,錢財已然無多大用處,可道理我須得與你講明:
“修行求道乃是自身之事,外物可用而不可倚,修為和境界,須得自己歷練求索得來的方為正理,若不經自身磨礪,全由他人所贈,靠資源堆砌所得,終是虛妄;
“若非如此,以我玄清道家底,四境五境不敢說,三境修士堆出幾百個來還不是輕輕松松?可這就稱不上修道了,也再沒有了進一步的可能,只消幾代過后,再是強大的宗門都將消亡。”
蘇墨點頭受教,對師尊教誨深以為然。
自他入山以來,雖然受到的照拂不少,可修煉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所行,從未仰仗他人前行過半步。
山中都教院下的各掌院、學師也都奉行此理,日常授法時,只做引導、釋義、講道,但絕不會助弟子修煉。
見蘇墨認真受教,沒有半點敷衍推諉之色,蘇景秋看似也頗為滿意。
她想了想后又道:“但此次卻是例外,事出匆忙,既是外出歷練,法器倒是須得有一件,可時間不多,讓你自己煉制怕是來不及了,坊中購買的只怕也不趁手……
“為師這里倒是有一些,看看有沒有與你相合的。”
她說著起身來到墻邊,摘下上面掛著的一個不起眼布袋,將之倒轉過來隨手一抖。
蘇墨只覺眼前一花,就見竹廬當中各色光彩映照,氣息流轉,仿若是進了什么仙家寶庫一般。
他定眼看去,只見身周竟是懸空起伏了至少數十件形態制式各異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