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諸弟子輕笑之余,也不由有些擔憂起那位膽大的師弟來。
玉瓊山修行雖沒有太多嚴苛的規矩,整體氛圍輕松,但最基本的尊師重教總還是有的。
敢當眾戲耍一脈之主,若引得對方震怒,只怕是要受些責罰。
卻不料法壇上那位女冠依舊面色淡然,只靜靜看著蘇墨,仿佛是在等候他的下文。
“水流雖是柔和潤澤,可日照曝曬之下,不也有生生之氣蒸騰而起?
“此氣一生,入云便起風,風起則春至,春至則木生,新木一生,遇火自燃;
“這不就是五行相生,循環之道嗎?”
蘇墨毫不羞澀,結合自己先前感悟,侃侃而談,先開始還只有模糊想法,漸漸地就理順了思路。
旁人初時只當他胡謅,卻越聽越覺得有理,直到最后,突覺對方所言竟是無有錯處。
在場這許多一境修真都解不開的疑難,竟是讓這未筑基的弟子給答出來了?
但一時之間,他們也不敢肯定,只是又看向法壇之上。
卻見那女冠嘴角勾勒,竟是第一次露出了些微笑意。
“你喚何名?”
蘇墨行禮道:“弟子蘇墨。”
原來真是他。
周圍不少人恍然。
內院弟子不少都在山上各院、府、司中擔值,前段時日青云峰上的傳聞自是有所知曉,今日聽見蘇墨之名,頓時就想了起來。
“很好。”
女冠笑道。
“旬日之內,若你能筑基,便可來我碧落峰拜師。”
拜師?
眾皆嘩然。
這便是要收真傳了?
解答出這一道考題,竟有如此奧妙,能為法脈真傳?
而且非是山中長老收徒,而是一脈之主親傳!
這是何等的緣法?
“敢問……這位道爺……”
曾歡歡突然有些怯怯的開口。
女冠轉頭看向他。
“我師兄方才所答,可是正解?”
盡管他向來知曉自己師兄天資卓越、才情不淺,可憑借這簡單幾句解答就收徒,未免有些夸張了吧?
而就在眾人熱切目光之中,那女冠卻是搖了搖頭:“一派胡言而已。”
啊?
眾人再次震撼。
一派胡言你也收真傳?
有人頓時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自己大膽胡言便是,方才又何必畏縮?
只有蒼松院幾人面露恍然之色:果然是內定。
他們早知山里有道爺暗中考校蘇墨,如今他五行圓融,在筑基弟子中已是了不得的成就,自然是早已通過考校,只等筑基了。
今日一番問答,恐怕只是走個過場而已,無論師兄說什么,這徒弟該收還得收。
可其余人又哪里知道這些?
依舊暗自悔恨不已,只恨自己嘴不夠快。
可也有心思活絡者反應了過來:
旬日之內筑基?
按時間來算,今年蒼松院開院連四個月都未到,這便要讓人筑基了?
他們眼光在蘇墨和法壇之上來回打轉,一時分不清這是真要收徒,還是出言嘲諷。
可這兩人一個滿臉淡漠,一個理所當然,卻是半點也看不出端倪來。
“好了,法已講完,爾等都散了吧。”
那位女冠卻是干脆利落一甩袖袍,就此便欲離去。
“還請稍等。”
一個聲音將其喊住。
眾人再看,卻見又是蘇墨,一時不禁都有些木然。
“嗯?”
女冠轉過身來。
“還有何事?”
蘇墨撓了撓頭:“還請前輩再等弟子一刻鐘。”
女冠臉上再次露出笑意:“卻是為何?”
蘇墨不管不顧,盤腿坐下:“弟子這便筑基。”
他筑基本就是水到渠成,若沒有在遴玉院參悟的那一個月,服炁到現在也差不多該圓滿了。
可即便耽誤了一個月,五行功法圓融之后,服炁速度是原先的足足五倍,這幾日下來便也補回來了。
若非是今晨來參加法會,按照每日的修煉日程,他這會兒就已然筑基了。
可現在也不遲。
“好,便等你一刻鐘。”
女冠說罷閉目端坐,竟是真的打算在此等候。
再看另一邊,蘇墨亦是盤腿閉目,居然真的在服炁了。
他真打算一刻鐘內筑基?
這一回,不僅是其余弟子臉色錯愕,就連蒼松院幾人也都是眼角微跳,無法淡然了。
法會氣氛再次詭異的沉寂下來。
法壇之上一人,法壇之下一人。
這一個敢說,一個敢聽。
說筑基就筑基,這讓旁人如何自處?
法壇一側,翠竹、青蕪兩院掌院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紛紛將目光投向李晚卿。
可李晚卿卻是眼觀鼻、鼻觀心,渾然當做不知。
入院不到四個月筑基,雖是預料之外,但卻也在情理之中。
一日功法入門,兩月小成,不到三月就圓融五行。
四個月內筑基實屬正常。
可若要問李晚卿如何教的弟子,他自己也答不上來。
自己也沒教什么呀!
把功法給他,他自己就學會了……
只有在場的幾位真傳福至心靈,悄悄摸出隨身玉牌,給自家山中傳了訊去……
蘇墨內景之中,隨著道道靈炁服下,五色流光輪轉,接連不斷的被送往各大宮府之中,然后又沿外功引炁路線行周天,漸漸散入經脈,納入血肉。
各大竅穴如同天上繁星,越來越明亮。
而五宮五府則如同十輪大日一般,高居群星之上,散發出奪目光芒。
當最后一口靈炁引入,這十輪大日仿佛突然炸開一般,將內景映照的一片赤白。
許久之后,光芒漸漸散去。
內景恢復如初,似乎沒有絲毫變化。
可蘇墨卻注意到,那十座宮府周邊,正有著點點輝光在縈繞盤旋。
那就是自身臟腑之中所生出的元精。
筑基了。
服炁圓滿,筑基功成,元精自生,便能煉炁了。
蘇墨緩緩睜開雙眼。
只見周圍人山人海,竟是較之先前半點不少。
唯一的區別就是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有的位置靠后,甚至還駕云飛上天去看。
他不禁摸了摸臉。
確實,當眾筑基有些張揚了。
但他先前卻也沒有考慮那么多,只是想著不過片刻的功夫,也就沒必要來來回回那么麻煩了。
此刻見他終于睜眼,所有人都是精神為之一振。
真的筑基了?
筑基無有異象,他人自是看不出來,于是只好紛紛看向法壇之上:若是高修道爺說筑基了,那定然不會有差。
恰在此時,法壇上的女冠也剛好睜眼:“嗯,正好一刻鐘。”
她第三次笑道:“那便隨我回山去吧。”
說罷便要起身。
可遠遠的,又有一聲尖嘯傳來。
“蘇山主請慢!”
一道虹芒破開云海,直往青云峰頂而來。
緊接著,嗖嗖嗖連聲響起,四面八方云海之中破出十來道法光,竟都是往這邊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