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按輕歌說的這么辦吧。”方左點點頭：“那鬼市還有三日就要開了，這三日把陳家莊的流民和妖群們梳理梳理。”

“留下來的流民和妖群一視同仁，告訴他們等陳家莊穩定下來，所有的工作都會付給他們酬勞。”

方左說到這里，忽然心中一動，望向遠處桌子上的包裹。

所有人順著方左的眼光也望了過去。

只見這包裹里那顆小世界的鈴鐺滾了出來。

‘鈴鐺’一聲再無聲息。

然后室內一片寂靜。

方左尸狗魄中灰色漩渦急速的轉動。

他神色嚴肅的伸出手來把陳夫人護在身后。

鄔思雨把詩集放入懷中站起起身來，又把棒槌提了起來。

張輕歌緊緊握著手中雙劍，盯向方左望的方向。

王玄晟手中金光一閃，左手金鞭在手，右手放在眉心。

“是吞天妖圣？”方左笑道：“既然是故人，何不出來一會？”

“怎么藏在暗處？堂堂妖圣為何膽子越來越小了？”

就在這時。

一個一丈多寬的首級憑空出現。

‘咚’的一聲落在議事廳正中。

斷首橫陳于地。

闊面獠牙。

上顎兩枚主獠牙彎若新月，齒尖布滿鋸齒狀裂痕。

通體雪白間雜灰褐斑紋的長毛，半數被污血凝成硬痂。

銅鈴巨目雖已蒙上死灰，瞳孔卻仍凝著兩團幽綠磷火，照得整個議事廳和眾人皆染碧色。

斷首脖子處血管粗如兒臂，半凝的血漿在管腔內依舊鼓脹顫動。

正是那吞天妖圣的首級。

角落里。

本就黑暗的陰影內一陣模糊。

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檐角陰影里。

似一柄未出鞘的薄刃。

一套黑色的帽衫裝裹著嶙峋的身子，戴著帽子看不清容顏。

帽衫衣襟處用銀線暗繡燭龍紋。

他抬起手來把把帽檐往后摘下。

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一頭短發，右眼被黑綢遮住，左眼狹長微垂，瞳色比黑影更濃三分。

面頰蒼白如墓石，顴骨處斜著道舊疤，自耳際蜿蜒至唇角，疤色淡青似凍僵的蛇。

右手中反握一柄匕首，挪動一步走出陰影來。

行動時，左腳向前，拖著一條右腿。

這獨目少年竟然連腿也瘸了一只。

“你是？”方左一時間覺得這人十分的熟悉，可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不光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

啪嗒...

這少年左腳拖著右腳又挪動一步。

陰冷的臉上只有蒼白和淡漠。

少年那只完好的左腿單單的跪在了地上。

右腿似乎無法彎曲，依舊這么直愣愣的拖著....

“老爺....我....回來了....”

“墨燭陰！！！”

陳夫人和張輕歌同時嬌呼出聲。

張輕歌快邁幾步走到這少年面前，似乎不敢相信仔細的打量著他的面容。

陳夫人也碎步趕了上來，同樣的打量著他。

“夫人....輕歌...姐...”墨燭陰嘴里蹦出幾個字來：“是我...”

“你...這孩子....你怎么...怎么腿都折了...”張輕歌雙手握住他的肩膀，英氣的臉蛋瞬間柔和起來。

望向他身后的那條右腿，緊緊抿著花瓣唇，一對美目都有些濕潤。

“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大了..”陳夫人趕緊抓住他的右臂把他扶了起來。

望著他直挺挺的右腿，站起來恍若假肢一般拖著，聲音也有些嗚咽。

“怎么去的時候好好的....腿....腿是怎么了？”

這個孩子來到陳家莊后，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悲慘的身世激發了兩個女人身上的母性。

時時刻刻都噓寒問暖的照顧著。

見到他執意去那小世界報仇，心中一直不安。

忽然見到他回來，又瘸了一條腿，心情又是開心又是難過....

“可以啊，這小子！！”王玄晟繞著這吞天妖貓的尸首嘖嘖稱奇：“有些厲害，在小世界里闖蕩多少年了？孤身一人就把這貓妖殘魂給解決了，他畢竟可是這破開小世界的家伙....”

那鄔思雨身子太大，站著有些礙眼，坐下后，也舉起大拇指來。

“徹底解決了？”方左往前一步踢了踢這吞天妖圣的巨大腦袋。

“是....”墨燭陰點點頭。

“腿還能治嗎？”方左扭頭對那王玄晟說道。

“肉身少有治不好的，不過我匆匆下界來除了那顆保命的九轉金丹，沒帶什么仙藥下來。”王玄晟說道：

“緩緩吧....等天庭的風頭過了...我回去一趟..”

“不用...”墨燭陰搖了搖頭，臉色卻十分堅決。

“你這家伙雖然長大了，性子還是一點沒變。”王玄晟搖了搖頭。

“現在多少歲了？”陳夫人幫他捋了捋長發：“吃飯了嗎？”

“十九了....夫人...”墨燭陰依舊沒有多的話。

問什么就答什么。

“想不到外面不過幾十日，這小世界里就過去了十四年....”張輕歌拍了拍墨燭陰的肩膀，輕聲說道：

“回來了不可再這么魯莽了....既然已經替父母妹妹們，替元會縣死去的生民報仇了...那以后的日子就是你自己的了....”

“好好活著....知道嗎？”

墨燭陰依舊面無表情，低低的‘嗯’了一聲。

“好好，十九了能喝酒了，你這小子弄了一身本事，就是不知道酒量練得如何。”王玄晟笑著說道：

“這傻大個也不愛喝酒，整天抱著詩集，小爺我只能指望你了...”

“我不喝酒...”墨燭陰搖了搖頭。

“喝點吧。”方左走上前來：“你繃得太緊了，既然回來了，就好好放松一天...”

“是...老爺...”墨燭陰點點頭。

說好喝一日，卻喝上了三日。

陳家莊擺著酒席慶祝了三天。

這些被吞天害的家破人亡的流民們還有家中壯力被強征走的妖群們，紛紛張燈結彩，慶祝這個時刻。

當聽說吞天妖圣是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給追殺至巢穴殺死后，全都欽佩無比。

紛紛喊墨燭陰這不過十九歲的孩子墨爺。

見到后流淚磕頭，拜倒不起。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還得活著。

黑夜中。

一輪明月高懸。

陳家莊后方緊挨著小片山頭。

山頭后是通天河。

墨燭陰跪在墓前磕著頭。

臉上沒有傷心也沒有喜悅。

里面埋著母親給他繡的手帕還有妹妹塞給他的糖花。

方左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