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2,3843,3844……”
赤裸上半身的諾亞在自己的莊園里做著單手倒立俯臥撐,滴滴汗珠沿著他刀刻般的肌肉向下流,每一寸肌肉的間隙宛若溝壑,界限分明。
他一整個上午都在做極高強度的力量訓練,但呼吸卻平穩得像是在慢跑——這種常人能做一個就不錯的無氧運動在他這里幾乎成了有氧運動,都是以時間為單位來計算了。
至于效果……
那確實也沒那么好了。
待四千個單手倒立俯臥撐結束后,諾亞又做了三千個……單指倒立俯臥撐。而當他結束所有的上身訓練打開面板時,卻發現【體質】那一欄只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
在“15”這個數字后面,隱約浮現出了幾個連字本身都很小的小數點:15.0001
到了他這種肉身強度,光靠普通訓練已經很難再有明顯的提升了。
倒是那些基礎技能的訓練能夠有穩步上升的趨勢——
諾亞又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去訓練劍術和格斗術,最終以打斷七把鐵劍、打爆三十四個假人樁的代價讓【基礎騎士劍術】和【基礎格斗術】的熟練度分別提升了2點和3點。
換其他人來,消耗這么多鐵劍和假人樁可能會有點心疼,但他理查德家族除了錢之外什么都不多,這種不怎么值錢的消耗品他就是一天打爆一倉庫都玩得起。
這樣算下來,把罪業值花在提升屬性點上著實比提升基礎技能的熟練度值很多。
“呼……結束。”
等諾亞結束一天的訓練,都已經快到傍晚時分了——所幸,昨日剛結束一場重大的審判會,今天他無需到市政大廳或監獄里工作,可以休息一天。
但這對他來說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收集盡可能多的罪業值,而他的工作不僅能貫徹他的正義之道,更是他獲取罪業值的一大重要途徑。如果不上班,他就只能從其他方面下手了。
但當然,這班也不是他想上就能上的——銀月城就是個邊陲小城,來來去去都是那么些人,很難莫名其妙出個什么犯下重大案件的罪犯。
那么,目前來說他想盡快獲取罪業值就剩兩條路了:一是通過他剛得到的【獵魔人血脈】去獵殺惡魔,但惡魔也不是村頭野怪,說想刷就能刷且有得的,需要通過一些線索去尋找、追蹤,然后再經歷惡戰……
二是,直接去找罪惡值和罪惡等級高的人,消除他們的罪惡值。
可銀月城里的原著人物實在不多,且除了尚未到來的攝政王女特蕾莎外都是些配角,要想找到合適的目標也不容易,思來想去也就有一人比較合適了——
他那位新鄰居。
名為三個問……不對,塞西莉亞的銀發少女。
獵殺惡魔這件事還是很有難度的,需要做足充分的準備和計劃,不能操之過急。像現在這般的短暫閑暇時間,還是先去做點沒有風險的事情更合適。
打定主意,諾亞稍微收拾一下便動身前往他的新鄰居家——位于銀月城云霧嶺下方的一座小莊園。
要說這個“小”具體是有多少……
理查德家族的莊園至少能頂它十個了。
基本上就是一間房子、兩個倉庫和一片院落的結構,可以說十分簡陋了——但足夠整潔,頗有幾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感覺。
諾亞剛到莊園通道就看見了正在修剪綠植的女仆——正是之前那位幫塞西蒂婭推輪椅的女仆。
【罪惡等級:F-】
【罪惡值:10】
非常標準的路人級了。
對方在見到他時也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過來,簡單交流幾句后便帶著他進了莊園。
而諾亞要見的那位少女,就坐在屋檐下的窗臺前。
她垂首靜坐,銀發如褪色的月光披散在肩頭,發梢被風撩起時,宛如細碎的星塵在暮色中浮游。斜陽從老磚墻的裂縫間漏下,斑駁地爬上她的裙擺,為她無力的雙腿覆上了一層光暈。
輪椅的陰影被拉得很長,與藤蔓攀附的墻根融為一體。她忽然仰起臉,睫毛下漏出一線琥珀色的光,像是黃昏本身在她眼底凝成了琥珀。
她實在美麗,即便身體上有些許欠缺也并不顯得過于病態,反倒是為她堪稱完美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惹人憐愛的感覺。
“諾亞先生。”塞西蒂婭注意到了跟在女仆身后的年輕男人,平靜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以及歉意。
“很抱歉我無法起身行禮,請你見諒。”
她看著自己修長白皙卻無法支撐身體的雙腿,眼底里閃過一絲悲傷。
“沒關系的,塞西蒂婭小姐。”諾亞摘帽致意,又在女仆的指引下落座。“我就是來看望一下我的新鄰居,沒有別的意思。”
“謝謝你的好意。”少女微笑著,主動提及了昨天的審判會:“昨天的審判會我也去看了,你的表現真令人驚嘆,諾亞先生。”
“運氣,運氣。”
“好運不會眷顧毫無準備的人。”
“呵呵,只是還有很多人并不認可我的裁斷,認為我收了馬歇爾男爵的好處。”
“不過是些許流言罷了,不必在意。”
塞西蒂婭微笑頷首,舉手投足間總是不經意地流露出貴族小姐的氣質,而且絕對不是一般的小貴族。
實在和她現在所居住的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加之她身下的輪椅……無處不在提醒著:她如今落魄了。
諾亞對兒時他們相見的記憶并不算清晰,但大概能記得那場晚宴是一個比較高端的慈善晚會,能夠入場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和眼下這場景的差別著實大了些。
當時他和塞西蒂婭都還是孩童,他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共度了一個無聊的午后,勉強算是半個“童年玩伴”。
他自然也就不知道對方這些年都經歷了什么,家族又怎會衰敗至此——他甚至不知道對方的父親是誰。
“這些年你都在外面嗎?”諾亞用閑聊的語氣問道。
少女點了點頭:“跟隨父親在王都生活了十幾年,但最近因為王都那邊動蕩不安——或許你也略有耳聞。然后便回來了。”
說著,她似乎看出了諾亞對兒時記憶的回憶,又聯想起她在王都的生活——
攝政王女的生活。
曾經他們可以是無聊午后的玩伴,但現在他們已經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是可以左右王都乃至整個王國發展的統治階級之一,而諾亞·理查德不過是一位生活在座邊陲小城的底層男爵,他們之間已經連一點接觸都很難再有了。
她先前向對方隱瞞身份,也不過是因為“攝政王回歸銀月城”一事的日期還沒到,她不想讓人知道她提前回來了,且銀月城首席斷罪官這個位置對她來說還有些非同尋常的意義。
等到不久后的“恭迎舞會”舉行,對方就再也不會平等地坐在她面前與她閑聊了。
“諾亞先生,”塞西蒂婭意味深長地輕聲說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許多不純粹的東西,也很難再像當年那個午后那樣相處了。”
她說得不算很委婉。
諾亞也一下就能聽懂其中的意思——
他看了看這座無比簡陋的所謂“莊園”,又看了看只有一人包攬全部工作的女仆,最后再把目光定格在塞西蒂婭那雙美麗卻無力的玉足上……
反觀自己,錦衣玉食,英年早逝的老爹留了幾輩子花不完的錢,還在臨走前給他整了個“首席斷罪官”的蘿卜坑,可謂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諾亞搖頭嘆息。
然后在銀發少女詫異的注視下緩緩握住她的手。
“但你放心,身為君子的我又怎會因為身份、金錢和地位的外物差距就嫌棄曾經的好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