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十七分，陸昭然的手機在枕頭下瘋狂震動。

一道閃電劈開夜空，將整個房間照得慘白。她皺著眉摸出手機，刺眼的亮光下顯示著三條未讀語音和正在接入的來電——全部來自許星珩。

“搞什么...“她剛按下接聽鍵，震耳欲聾的雷聲就從聽筒里炸開。

“......昭昭？“

許星珩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不正常的顫抖。背景音里有什么東西被碰倒的脆響，接著是急促的喘息聲。

陸昭然猛地坐起身：“你在哪？“

“家...“他的尾音被又一道雷聲吞沒，“能不能...來一趟？“

窗外暴雨如注，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子彈。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接著是許星珩壓抑的悶哼。

“等著。“她已經跳下床，用肩膀夾著手機翻找雨衣，“別掛電話。“

許家別墅的門廊燈在雨幕中暈開一團暖黃。陸昭然甩了甩濕透的劉海，還沒按門鈴，雕花鐵門就自動打開了。

許星珩站在玄關的陰影里，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他穿著松垮的灰色居家服，左手還攥著不斷閃爍的手機，右手手背有一道新鮮的血痕。

“你...“陸昭然的話卡在喉嚨里。

少年突然上前兩步，潮濕的冷氣撲面而來。他冰涼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淤青。借著閃電的光，她看清他瞳孔不正常地緊縮著，睫毛被冷汗浸得濕漉漉的。

“進來。“許星珩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客廳里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一盞落地燈孤零零地亮著。沙發(fā)上的毯子擰成扭曲的一團，茶幾翻倒在地上，玻璃杯的碎片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陸昭然彎腰想去撿，卻被一把拽住：“別碰。“

許星珩的指尖在她腕間輕輕顫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又一道雷聲滾過天際時，他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繃緊了。

“怕打雷？“陸昭然挑眉。

回答她的是突然熄滅的燈光。整個房子陷入黑暗的瞬間，許星珩猛地將她拉向自己。陸昭然踉蹌著撞進他懷里，鼻尖蹭到一片冰涼的肌膚——他的居家服不知何時敞開了領口。

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格外清晰。許星珩的心跳又急又重，隔著濕透的校服傳來驚人的熱度。

“備用電源三十秒后啟動。“他低聲說，氣息拂過她耳尖，“我計算過。“

果然，頭頂?shù)乃艉芸熘匦铝疗稹ｊ懻讶贿@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姿勢有多曖昧——她整個人被圈在許星珩和墻壁之間，他的左臂撐在她耳側，右手還緊扣著她的腰。

“解釋。“她指了指滿地狼藉。

許星珩垂下眼瞼：“想給你倒水...“頓了頓，“手抖。“

水漬從廚房一路蜿蜒到客廳，混合著幾滴刺眼的紅色。陸昭然突然抓起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背上，一道猙獰的傷口還在滲血。

“醫(yī)藥箱。“

“不用...“

“醫(yī)藥箱！“

二樓臥室比客廳整潔得多。陸昭然坐在床沿給許星珩包扎傷口，他乖乖伸著手，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

“你父母呢？“

“蘇黎世學術會議。“許星珩用沒受傷的手撥弄她的濕發(fā)，“下周才回來。“

陸昭然拍開他的手指：“為什么一個人在家？“

“管家請假了。“他突然湊近，“你在擔心我？“

碘伏棉簽狠狠按在傷口上。許星珩“嘶“地抽氣，卻得寸進尺地把下巴擱在她肩頭：“疼...“

“活該。“陸昭然扯著繃帶，突然發(fā)現(xiàn)他頸側有塊陳年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過，“這又是怎么弄的？“

許星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小時候的意外。“

窗外的雷聲漸漸遠去，雨勢卻不見小。陸昭然打了個噴嚏，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濕透的校服。水漬在許星珩的深灰色床單上洇開一片，像幅抽象畫。

“去洗澡。“許星珩突然站起來，從衣柜里拿出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我的衣服你應該能穿。“

陸昭然接過那套淺灰色居家服，指尖碰到一件黑色背心——明顯是貼身穿的。她耳根一熱，抬頭正對上許星珩含著笑意的眼睛。

“內褲是新的。“他一臉無辜地補充。

熱水沖走了滿身寒意。陸昭然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時，發(fā)現(xiàn)許星珩正跪坐在落地窗前擦地板。暖黃的燈光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完全看不出半小時前那副脆弱模樣。

“傷口不能沾水。“她皺眉。

許星珩回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過大的圓領T恤滑向一邊，露出半邊鎖骨；運動褲褲腳挽了三道，還是拖在地上。

“好看。“他彎起眼睛。

陸昭然把濕毛巾砸過去：“解釋打雷的事。“

許星珩的笑容淡了些。他放下抹布，走到書桌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取出一個褪色的鐵皮盒子。

“七歲那年，“他輕輕摩挲盒蓋，“放學路上被人綁架了。“

盒子里躺著一張泛黃的剪報，標題是《許氏集團獨子綁架案告破》。配圖上小小的許星珩被警察抱在懷里，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關在一個廢棄倉庫兩天。“他語氣平靜，“剛好遇上雷暴雨。“

陸昭然接過剪報，突然注意到邊角處有個模糊的身影——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被大人匆匆抱離現(xiàn)場。

“后來呢？“

“有個女孩砸碎窗戶救了我。“許星珩合上盒子，“我們一起跑了很遠，直到遇見警察。“

他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在燈光下近乎透明：“她請我吃棉花糖，但我弄臟了她的新裙子。“

陸昭然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某些零碎的畫面閃過腦海——炎熱的夏日，甜膩的棉花糖，哭花臉的小男孩...

“是你？“她猛地站起來，“那個愛哭鬼？“

許星珩耳尖泛紅：“你記得？“

“只記得有個煩人精一直拽我裙子。“陸昭然瞇起眼睛，“所以高中開學那天...“

“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他輕聲說，“散打社招新，你一個過肩摔放倒了體重兩倍的學長。“

窗外的雨聲漸小。陸昭然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書桌——相框里果然是他們在游樂園的合影，日期顯示拍攝于綁架案破獲后一個月。

“我爸說這是心理治療的一部分。“許星珩從背后靠近，呼吸拂過她耳際，“但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

他的手臂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頭。陸昭然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平穩(wěn)而有力，完全不像雷雨中的慌亂。

“后來你家搬走了。“許星珩的聲音悶悶的，“我找了很久...“

陸昭然轉身，猝不及防撞進他濕潤的眼睛。許星珩的睫毛很長，在燈光下鍍著細碎的金色，右眼尾有一顆幾乎看不見的小痣。

“現(xiàn)在找到了。“她粗聲粗氣地說，卻伸手擦掉他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不許哭。“

許星珩突然笑了。他收緊手臂，將她整個人摟進懷里：“嗯，不哭。“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床上。陸昭然迷迷糊糊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像八爪魚一樣纏著許星珩——左腿壓在他腰間，右手抓著他的衣領，額頭抵著他的鎖骨。

許星珩已經醒了，正用沒受傷的那只手玩她的頭發(fā)。見她醒來，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早安。“

“幾點了？“

“六點四十。“他指了指床頭柜上的保溫杯，“蜂蜜水。“

陸昭然撐起身子，突然發(fā)現(xiàn)許星珩的鎖骨上多了一排牙印——明顯是新鮮出爐的。她驚恐地看向自己的牙齒，后者無辜地眨眨眼：“你昨晚說夢話要咬死我。“

“......“

“還說要對我負責。“

陸昭然抓起枕頭砸過去，許星珩大笑著接住，突然湊近在她嘴角偷了個吻：“我去做早餐。“

他靈活地躲過追擊，哼著歌往樓下走。陸昭然揉著太陽穴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書桌的相框上——照片里的她一臉不耐煩，而小小的許星珩緊緊攥著她的衣角，就像現(xiàn)在一樣。

手機突然震動。林小雨連發(fā)十條消息，最后一條是張截圖：許星珩的朋友圈更新于五分鐘前：

【早安。我的星星睡在我床上。[圖片]】

配圖是她熟睡的側臉，晨光給睫毛鍍上金邊。床頭柜上的保溫杯入鏡，杯體貼著張便簽：「給昭昭的蜂蜜水」

“許、星、珩！“

樓下傳來愉快的口哨聲，伴隨著煎蛋的滋滋響動。陸昭然咬牙切齒地點開評論區(qū)，發(fā)現(xiàn)許星珩已經自己回復了自己：

【已設置僅她可見。但就是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