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剛把新告示貼到酒樓門柱上，漿糊還沒干透，就聽見身后傳來“刺啦”一聲響。

魏婷婷踮著腳一把扯下告示，凍得通紅的手指將紙張攥得皺皺巴巴：“老板，兩百塊一根，當真？”

李強轉身時差點被自己的皮鞋絆倒。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三人——李四海褲腿上沾著新鮮的泥漿，李鐵柱背簍里隱約露出菌柄，魏婷婷懷里鼓鼓囊囊的帕子正散發著獨特的松木清香。

“當、當然......”李強的喉結上下滾動，西服袖口蹭到了未干的漿糊也渾然不覺。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李鐵柱掀開的背簍蓋布——十幾朵傘蓋緊實的松茸像列隊的士兵，菌柄上還沾著天坑特有的紅土。

酒樓里突然炸開了鍋。幫廚的小伙子撞翻了簸箕，干辣椒滾了一地；賬房先生的老花鏡滑到鼻尖；連后院拴著的狼狗都狂吠起來。

李強一個箭步沖上前，卻在伸手時猛地剎住。他掏出手帕使勁擦了擦手心汗漬，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朵松茸。菌蓋在夕陽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斷面新鮮的乳白色菌肉滲出幾滴汁液。

“老天爺......”李強的聲音都在發抖，“這品相......”他突然扯開嗓子朝屋里喊：“快！把冰窖里的木盒子拿來！”

魏婷婷警惕地后退半步，把懷里的帕子捂得更緊：“先說好價錢。”

“兩百！不，兩百五！”李強突然抓住李四海的手，“兄弟你們有多少？我全要！現結！”他的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肉里，“是鮮采的吧？沒沾鐵器吧？”

李四海慢悠悠地抽出手，從懷里摸出個苔蘚包裹的小包。掀開的瞬間，李強倒吸一口涼氣——那是朵足有小孩拳頭大的特等松茸，菌蓋上的鱗片還保持著完美的放射狀紋路。

“放心，我們這些事情都懂，這都是我們一點點用手挖出來的，路上肯摔了自己，也不肯摔了這些寶貝疙瘩！”

這話說的李強那是心花怒放，他覺得奇跡終于出現了！都是錢的功勞，卻也是他的努力。

“三百！”李強直接喊破了音，“這顆我出三百！”他胡亂從內兜掏出一沓鈔票，嶄新的百元大鈔嘩啦啦散落好幾張。

魏婷婷突然擠到前面，把帕子里的松茸倒在柜臺上：“先數我的！”她聲音發顫，“六、六十七朵......”

這時代就連計算器也沒有普及，李強抄起算盤的手抖得撥不準珠子。

最后還是賬房先生搶過算盤，老練地一甩：“六十七乘三百，兩萬零一百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李強，“要開票嗎？”

這件事都是給招商的活動做的，有了票就能報出去，至于票開多少，那就看他們的本事有多大了。

“開！按最高規格開！”李強抓起柜臺上的印泥，突然想起什么，轉頭對李四海擠出最誠懇的笑容：“幾位貴客，不如到雅間歇腳？我讓廚子燉只老母雞......”

李四海卻望向街對面。兩個穿夾克的中年人正陰沉著臉快步走來——正是縣招待所的干部。其中戴眼鏡的那個，胸前還別著“外事辦”的鍍金徽章。

不知是誰走了風聲，這些人居然也來了，他們是腰桿子硬的人，這時候也不想讓李強占盡了風頭！

關鍵這也太多了，他們信誓旦旦說這時候一根松茸都找不到，除非找到云南去，可是這李強到最后怎么就找到了？

這要是真傳出去，怕不是真的要倒逼處很多不好的東西了。

“李經理好手段啊。”眼鏡干部皮笑肉不笑地敲了敲柜臺，“外賓要的松茸，怎么截胡到你這來了？”

另外一個中年人更是一開口就斷了李強的根。

“這些東西，我們先拿去了，你想要再去申請，放心后面我們會把你的功勞報上去！”

李強后脖頸瞬間沁出冷汗，這是等別人報上去就全都完了。

他剛要辯解，李四海突然把苔蘚包往眼鏡干部面前一推：“山里的東西，誰采到就是誰的。”他手指在菌柄上輕輕一彈，“您聞聞，今早剛破土的鮮氣。”

眼鏡干部下意識深吸一口氣，突然僵住——那香氣像是有生命般往他天靈蓋里鉆，比他去年在昆明接待日本客商時見過的貢品還要醇厚。

“只要你們出現錢，一切都好說！但我們只要現錢，別的鄉下人拿去沒用，城里好玩的東西多，可都不能填飽肚子，我們都不認。”

這李四海說的干脆，可是這幾個人來了哪里拿得出現錢？他們就算是能拿的出來，能程序走完，東西都臭了！

“咳咳......”眼鏡干部摘下眼鏡擦了擦，“縣里正在創建招商引資模范縣，這個......”

“我們只要現錢。”李四海打斷他，轉頭對李強眨眨眼，“李老板剛才說，要請我們喝雞湯？”

李強如蒙大赦，連忙高聲吩咐：“快！把后院那只三年陳的老母雞宰了！用香菇燉湯！”他壓低聲音對李四海道：“兄弟，往后有貨直接找我，價錢好商量......”

說著，李強就以招待的名義，先把三人帶了下去，會計精明，直接帶著點鈔機過去了！

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魏婷婷死死抱著裝滿錢的布兜，李鐵柱正傻笑著摸嶄新的摩托羅拉手機——那是李強錢不夠了，拿出來抵賬的。

“這李強，為了這件事還真的豁出去了！”

李四海覺得驚奇，李強這么賣命，又趕上了最好的時候，后面要是發展了起來，那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一次他一個人就賺了兩萬三千多，就連魏婷婷也賺了一萬零二百！而李鐵柱為了這寶貝手機花了五千多，不然也是能到兩萬塊。

這直接多了三個萬元戶了，當然萬元戶現在也不那么稀少了，馬上進入新時代，三十年內人們會見證一場離奇的變革與成長。

不要是李四海知道手機貶值的速度有多快，他說不準也會想要一個，而且鄉下的話，信號恐怕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所以他是不會接受這種東西抵債的。

與此同時，這些東西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帶著魏婷婷也不過是看在她家需要錢救命，而不是窮顯擺！只是李強這個人，他有幾分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