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國依舊是六國，秦國依舊是秦國。”

“秦人依舊是秦人，六國之人依舊是六國之人，秦所謂的一統天下，終究只是變成了紙面上的文字罷了，他沒有能夠將人心歸于一統。”

樊牧的聲音輕飄飄的，但落在嬴政的心中卻恍如驚雷一般。

他坐在那里，呆呆愣愣的想著樊牧所說的話。

這是事實嗎？

這是事實。

因為如今大秦天下的其余黔首依舊不認為自己是秦人，或者說就連秦人其實也有些厭惡大秦這個龐大的機器了。

謊言從來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此時的嬴政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因為他真的被這一句真話所傷到了。

長長的嘆了口氣之后，嬴政才低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樊牧的聲音在此時悄然之間傳了過來：“我聽兄臺的口音中，雖然多有秦地的風采，但卻又有兩分趙地的余韻，怕是出生、幼年的時候都在趙地，而后才到秦國的吧。”

“依照兄臺的年歲，在秦一統之前大抵上就已經來到秦國了。”

他問道：“兄臺此時，將自己當做是秦人還是趙人呢？”

嬴政沉默。

這讓他怎么回答？

樊牧的分析有錯嗎？

沒有。

他的確是出生在趙國，幼年的時候也在趙國——甚至當初為了融入趙國之中，而不被秦趙血仇影響到生計的他，還專門學習過趙地的口音。

所以此時被樊牧聽出來也沒什么可說的。

但....還是那個問題，他怎么回答？

回答自己是秦人？

那樊牧不就尷尬的下不來臺面了嗎？

回答自己是趙人？

那....

嬴政面色閃爍，最終卻還是十分堅定的維護了自己的臉面，看著隔壁的墻壁說道：“當然是趙人！”

他本來就是邯鄲人，說自己是趙地的人怎么了？

沒有問題！

樊牧卻沒有聽出來嬴政聲音中的別扭以及無奈，只是朗聲笑著道：“所以，這大秦如兄臺這般的人，恐怕是數不勝數的。”

“兄臺也不必覺著不好意思。”

樊牧略微安撫了兩句之后，即刻將話題轉移到了他真正想要說的地方。

“可是兄臺，難道你就愿意繼續這般下去，讓天下繼續維持這樣子的混亂場景，讓自己背負一個莫名其妙的故國情誼，而后被那些六國的貴族綁架嗎？”

“若是你愿意如此，那就當樊某今日什么話都沒有說。”

說完這話之后，樊牧便保持了冷靜與沉默，像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準備再說了一樣。

而嬴政呢？

心里面清楚的知道，這就是樊牧想要勾引自己主動詢問的辦法！

至于樊牧為什么要這樣子做，嬴政心里倒是不大清楚，但這跟他愿意配合樊牧有關系嗎？

沒關系。

畢竟....他也是真的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于是便直接開口道：“莫非...兄臺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樊牧笑了笑，直接了當的說道：“當然有，若是沒有，我怎么可能提起來這件事情呢？”

他悠悠的說道：“只是....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呢？”

“我一個將死之人，幫你是可以的，但不幫你卻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聽到這話里面的意思，嬴政十分上道的說道：“那....先生想要什么？”

“若是尋常時候，或許我還能夠為先生拿來，可如今某身陷囹圄，身無長物，又能夠拿什么樣的東西與先生交換呢？”

樊牧嘴角噙著一抹笑容，那是....陰謀得逞的笑容。

“不需要你用什么交換。”

他十分坦誠：“或者說，我需要的并不是你的東西，而是你這個人的“人情”，今日我為你解惑、傳道、乃至于告訴了你解決如此事情的妙法，你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沒什么吧？”

人情？

嬴政有些迷惑。

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一個和樊牧一樣將死的儒生而已，他的人情能有什么作用？

難道是認出來了他是嬴政？

可這不應該啊。

樊牧最不需要應該就是“嬴政”或者說“始皇帝”的人情了吧？他不想繼續活下去，那始皇帝的人情對他來說有什么作用呢？

這般想著，嬴政陷入了迷茫之中。

但嘴上卻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可以。”

他甚至演戲演到底：“只要先生不覺著，我這個將死之人的人情沒有什么用處就好。”

樊牧嘿嘿一笑。

這幾天和隔壁這位聊天，他能夠感覺出來這位的性格，是那種古板中帶著倔強、做出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人。

但能夠和他如此交談許久，更是對天下大事都信手拈來，說明這個人的才學不錯。

人品不錯+才學不錯等于什么？

等于樊牧預想中的，給大秦留下來的第二張底牌！

這里必須是要強調一下。

樊牧不想求生是因為他在大秦沒有什么留戀，而且想要賭一把死了之后能不能回去——但他的確是沒有辦法拒絕中式魅魔的魅力。

哪怕是沒有見到嬴政也同樣如此。

因為此處的中式魅魔并不是一個。

事實上，秦中后期這一段時間讓樊牧無法干脆利落的嘎掉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始皇帝嬴政。

他無法做到目睹大秦走向坍塌，也無法目睹始皇帝這般的千古一帝一步步走向暴君的深淵。

第二，天下黔首。

天下黔首經歷了四百多年的戰亂，已經到了某種瀕臨崩潰的局面了。

若是繼續這般放任下去，崩塌的不僅僅是大秦，還有這些無辜的百姓。

是的，大漢的確是終將會建立起來，人們終究是會過上和平的生活，可....遲來的和平還是和平嗎？遲來的正義還是正義嗎？

那些只要他出手幫助嬴政，改變大秦這艘巨艦前行航道就可以活下來的黔首，難道要因為他自己的一些小小的任性就要死在秦末的這場浩劫中嗎？

事實上，當樊牧來到了大秦之后，他其實就沒有別的選擇。

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而扶蘇、以及隔壁這位老兄的出現，卻讓樊牧有了一絲魚和熊掌能夠全都要的本錢。

教好扶蘇、用兩個月、三個月的時間將思想的種子傳給隔壁的老兄。

他們得到了安寧的大秦，樊牧得到了可以自由死去的機會。

雙贏！

PS：今天學校組織春游，走了一天路，快死了，所以晚了點，等會還有一更，明天更新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