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朦朦朧朧之中,我仿佛聽見了有人在聊天,我強忍著睡意,拿起手機,時間顯示在05:30。
也許是夢,大概是最近有點兒累,就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吧。我放下手機,把頭深深的埋進被子里,說服自己繼續(xù)睡下。
聊天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說,“夏日的飛鳥,夏日的飛鳥,飛到,我的窗前,歌唱一會兒,就走了,就走了。”
他說,“生如夏花,之絢爛,死,死,死,死如秋葉之靜美。”
即使我已經(jīng)用被子死死地捂住了頭,試圖搖晃腦袋以擺脫那煩人的聲音,但我還是依稀聽見什么“走了”,什么“死”,雖然沒有聽清全部說話的內(nèi)容,但我確信,有人在說話!
我醒了,不耐煩的坐了起來。
“是誰?”,昏沉沉的腦袋試圖回答我心中的疑問,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難道是海盜!?
我猛地清醒,踢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帶著緊張與不安,小心翼翼地順著直梯爬上了甲板。
天微亮,甲板上沒有任何人。我環(huán)顧四周,空曠的甲板上也沒有任何能夠藏人的地方。甲板上,只有一只孤獨的飛鳥,安靜的立在舷邊。
他說,“世界以痛吻我,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報之以歌。”
那是一只鸚鵡吧?那肯定是一只鸚鵡吧!是他在說話!
這一次我聽的清楚,是泰戈爾的《飛鳥集》,是他的主人教他的嗎?他的主人說不定也是個詩人!
確定不是海盜,我松了口氣,然后便躡手躡腳的向這個不請自來的鸚鵡靠近。我的動作盡可能的輕,生怕會把他嚇走。
我離他越來越近。
他說,“你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讀者,讀者,百年后讀著我的詩?我的詩?”
看樣子,他的主人教會了他不少,我心想。
海上出現(xiàn)飛鳥并不稀奇,也許是離岸比較近,或者附近有島嶼,也有可能是隨其他船只偷渡過來。
我看著這只鸚鵡,他顯然不是野生的,也許是他的主人出于好心把他放生了,也許是他瞅準機會,從籠子里逃了出來,至于他如何來到了海上,又如何因緣際會地在我船上歇腳,不得而知。
隨著我的靠近,他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也許他早就習(xí)慣了和人接觸吧!
我在他的面前駐足。他的羽毛很美,五彩繽紛的,美的讓人陶醉,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觸摸他,又或許,是想要抓住它。
他沒有動,他說,“接觸著,你也許會殺害,殺害,遠離著,你也許會占有,會占有!”
我苦笑了一聲,收回了手,打住了想要抓住它的沖動,然后順勢倚在了舷邊,和他靠在一起。他往右挪了兩步,轉(zhuǎn)過身,和我一起,看向遠方的大海。
海面,不時有飛魚飛過。
他說,“我的小魚,你醒了,還認識早晨嗎?”
我?guī)е尞惖难凵裢`牛縿倓偛贿€在念泰戈爾的詩嗎?怎么突然就換成遠浪艦長了!?這個轉(zhuǎn)變也太突然了吧?風(fēng)格差異大的有點兒讓人難以接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的主人到底都教了他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我的內(nèi)心在苦笑。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昨夜你曾經(jīng)說,愿夜幕永不開啟。”
沒想到,我再一次聽見這首詩,居然是在一只鸚鵡的嘴里,心里的苦笑到了嘴邊卻變成了自嘲。
我笑他念詩的時候,有些喜感,還帶著一些滑稽,我笑我竟還是這么幼稚。魁拔,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名詞,一個多么令人懷念的名字!
我覺著這時候,是不是應(yīng)該應(yīng)景的來一句,“你的對手是,神圣獸族游尾郡窩窩鄉(xiāng)獨行族妖俠!”。我無奈的笑了笑,而后搖了搖頭。
為什么突然想說這一句?當初看完魁拔大電影,我就一直想說這句臺詞來著,覺得很帥,心里面反復(fù)在念叨。但實際從未說出口,因為感覺好中二,說出來有點羞恥。
雖然這句臺詞,我未能說出口,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蠻吉上船時和軍官的那一場對決。蠻吉一次又一次被打倒,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口里說的正是這句,“你的對手是,神圣獸族游尾郡窩窩鄉(xiāng)獨行族妖俠,蠻吉!”。
我知道,從前的我,缺乏認同感。我羨慕蠻吉不服輸?shù)木窈鸵煌鶡o前的勇氣,更羨慕他被所有人所認同的那份感覺。
就我這樣的脈術(shù),就我這樣不能共鳴的紋耀,也能得到其他人的關(guān)注和認同。我真的很想像蠻吉一樣,站在人群中,大聲地告訴大家,我是誰!
我是,黃小谷!
我的耳邊,仿佛回蕩起了諧脈陣開啟時,脈門共鳴的聲音,那振動的頻率讓人陶醉,不知何時,兩滴淚不自覺的順著我的臉頰黯然流下。
他說,“你的香腮邊輕輕滑落的,是你的淚,還是我的淚,初吻吻別的那個季節(jié),不是已經(jīng)哭過了嗎。”
是啊,看電影的時候就已經(jīng)哭過了,一代天子一代臣,代代魁拔殺舊臣。
他說,“我的指尖還記憶著,你慌亂的心跳。溫潤的體香里,那一縷長發(fā)飄飄。”
我確是顯得有些矯情了,整理好心情,我準備夸夸他,難得他能一口氣,順溜的說完這么長一段話。
可還不等我夸獎他,他便在舷邊不斷撲騰著他的翅膀,嘴里還不斷念叨著,“小魚,小魚,長發(fā)飄飄,長發(fā)飄飄,長發(fā)飄飄!”。
看著他滑稽的樣子,我開心的笑了。好不容易等他安靜下來,我清了清嗓子,然后鼓起勇氣對他說,“咳咳,嗯…你好,我叫黃小谷!”。
他說,“你好,我叫黃小谷!”。
我說,“你干嘛學(xué)我說話。”
他說,“你干嘛學(xué)我說話。”
我問,“你有名字嗎?”
他說,“你有名字嗎?”
我拍了拍我的額頭,順便用手遮住了我的雙眼,不忍直視,我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我再干嘛?我是打算和一只鸚鵡說話嗎?難道我出海出傻了?還是因為我出海時間太長,寂寞了?我嘆了口氣。
不過,很快,我再次平復(fù)了心情。
我說,“以后就叫你泰小爾吧!”
他說,“以后就叫你泰小爾吧!”
我說,“我愛你。”
他說,“我愛你。”
我說,“我是沙雕。”
他說,“我是沙雕。”
我笑了笑說,“你個傻鳥。”
他說,“你個傻鳥。”
我不說話了,他也就不說話了。我們就這樣安靜的看著海面,發(fā)著呆,腦袋里空蕩蕩的,直到太陽升起來了。
他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
他說,“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陽而流淚,那么你也將失去群星了。”
我愣了愣,看著他,這一刻,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想,只是感覺到有些東西,釋懷了。
我說,“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陽而流淚,那么你也將失去群星了。”
他說,“你干嘛學(xué)我說話。”
我說,“你干嘛學(xué)我說話。”
他說,“我愛你。”
我說,“我愛你。”
他說,“我是沙雕。”
我說,“你是沙雕。”
他又沉默了……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很短暫,就像太陽從東方升起來,也沒用多少時間。
他說,“世界以痛吻我,世界以痛吻我。”
他說,“讓死者,有那不朽的名,不朽的名,但讓生者,有那不朽的愛,不朽的愛!”
他說的很急促,根本不給我重復(fù)的機會,他飛了起來,不似剛才那般撲騰,他飛到了空中,飛到了我遠不能觸及的地方。
他說,“以后就叫你泰小爾吧!泰小爾,泰小爾,泰小爾!”
他說,“我相信你的愛,讓這句話,做我的最后的話,最后的話,最后的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飛向遠方,他歌唱一會兒,就走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隨著他的身影,一齊消失在了海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