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續：

這次回家，我又聽到一些關于我的表哥、我的侄女的消息。表哥最近忙著買車的事，三天兩頭就往濰坊跑，去那邊的汽車城看車，表哥打算買一輛藍牌貨車，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他打算在當地的鎮上找一份工作，不想離家太遠。而他的父親，讓他的二兒子在濰坊找了一份工作，在工地上做事，一天一百六，這兩天剛過去。侄女剛剛放暑假，要上輔導班，表嫂就給表哥打電話，讓他幫忙交學費和交通費。

聽母親說，表哥經常去鄰村看一看他的女兒，但一般只跟女兒說話，從來不跟表嫂說話的；有時候也會打電話給表嫂，但表嫂都是直接讓女兒接電話，而這一次輔導班交學費，是表嫂主動打給表哥的。

講起表哥的歷史來，其實也算不上復雜。表哥小的時候，因為父親在云南當兵，表哥就常年生活在姥姥家，由當時還沒成家的二姨照看著。那時候二姨在公社里開拖拉機，所以每次出發，都會帶上表哥，路上給表哥買很多好吃的。表哥就這樣在姥姥家一直生活到8歲，才回到我們村子。那時候表哥是個特別聰明的孩子，學習成績并不算差。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初中，表哥突然不太喜歡學習了，初中畢業的時候，去了職業高中就讀。在職業高中里，表哥似乎也不太能吃苦，后來竟然自己輟學了。

輟學之后，表哥當過村大隊的通訊員，后來就一直在家里種地。不知不覺，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表哥的父親拿出家里的全部積蓄，給表哥蓋了新房子。那時候，表哥是個很帥氣的小伙子，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了。當時有很多人給他提親，他似乎都沒有看中。有一回，附近村莊的一個姑娘，常常跟著父母趕集賣魚的，托媒人到表哥家里提親，結果表哥嫌人家姑娘長得黑，沒答應人家。

后來的某一天，表哥一家人到鄰村父親戰友家里玩，飯桌上，兩家人聊起孩子婚姻的事來。表哥父親戰友的媳婦就說：“你們家孩子多大了？找到對象了嗎？”表哥的母親就說：“24了，還沒呢，嫂子認識的大閨女多，也給俺找找唄。”沒想到表哥父親戰友的媳婦立馬拍手稱快道：“正好啊，俺家大閨女正好也還沒找到婆婆，不如直接把俺家閨女給你做兒媳婦可好？這樣可就是親上加親了！”表哥的母親聽后大喜，連想都沒想，也沒問問表哥的意見，立馬就答應了：“很好啊，行，嫂子家的閨女給俺做兒媳婦，俺也放心！”

就這樣，表哥就被家里人硬生生安排了一樁婚姻，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也只能答應。其實之前表哥幾乎是沒跟父親戰友家的女兒見過面說過話的。后來定親的時候，表哥父親戰友家的女兒要買一部手機，表哥不愿意給她買，最后表哥的父親偷偷給她把手機買來了。后來表哥就開始與那家的女兒交往，交往一段時間后，表哥就跟我們說，我的那位未來的嫂子有點傻乎乎的，不太會算數，出去買東西，找回來的零錢會少很多。

婚期很快就到了，我還記得那天是大年正月初四，當時也算是他們家的一件大事，婚禮辦得熱熱鬧鬧的，男女老少去了很多人。我還記得當時連續參加了中午和晚上的兩次酒席，我甚至還記得當時桌子上甜點和四喜丸子的味道，可是，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還記得婚禮當天下午大家都忙完了，我還在表哥家里，大家都覺得有些無聊，表哥和嫂子就提議大家一起打牌玩。

按照那里的習俗，幾天之后，嫂子就要回娘家一趟，叫做“回門”。想不到的是，從那天之后，嫂子就再也沒有回過我們村。嫂子不再回來的原因，是我后來才聽說的。嫂子家里希望表哥會到她們村去生活，表哥堅決不去。值得提一下的是，嫂子家里只有她和妹妹兩個女孩，沒有男勞動力，嫂子家希望表哥過去，可以幫他們做點農活，減輕一下老人的負擔。表哥是堅決不愿做“倒插門女婿”的，表哥一家人都說：我們有新蓋的房子住著，憑什么要去給你們當兒子呢？

就這樣，曾經無比親密的戰友，最后竟成了仇家。無奈之下，表哥率先提出了離婚，并專門請了做律師的發小起訴。離婚的過程如何曲折，我尚且不知，但最后還是離了。我還記得我當時在鎮上讀高中，我的父親陪同表哥一家到鎮上的法院協議離婚事宜。我還記得那天父親專門到我的學校看了我，他當時說：”你哥的離婚辦下來了，有個當律師的熟人還真管用。“

表哥離婚之后沒多久，就到鎮上的一家食品廠打工了。那時候表哥專門買了一輛摩托車，用來上下班。那時候表哥大概負責雞肉加工的工序吧，一天上12個小時班，非常辛苦，到最后，手指因為長時間浸泡和用力，竟然有些變形了。當時公司里提供宿舍，表哥堅決不住，堅持一個人每天早晚來回通勤，因為他太有些戀家了。那時候表哥每天4點多就得起床，準備去上班，表哥的母親也不得不4點多起床，給表哥煮兩個雞蛋吃了，送他去上班。就這樣的生活，無論春夏秋冬，表哥和他的母親堅持了整整4年。我還記得那是2007年的冬天，那時候我逃學在家，沒有去學校，那天晚上特別晚了，差不多有11點多，我和家人都已經睡下，表哥突然打來電話，說自己的摩托車在半路拋錨了，請求我爸爸開車把他接回來。我和爸爸二話沒說，穿好衣服，爸爸開車拉著我趕往表哥拋錨的地點。我印象特別深刻，那天晚上格外冷，風也特別大，穿的棉衣根本不管用。我們就這樣，在瑟瑟發抖中，把表哥和他的摩托車安全送回了家。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表哥，一個人生活，晚上加完班還要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真不容易。

其實當時表哥去外面打工，其中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在廠子里能遇到鐘意的姑娘，解決自己的婚姻問題。只可惜表哥天生靦腆，跟姑娘說不上幾句話臉就紅了。當時有一個年輕的姑娘曾經試探性的問他：”你有對象了嗎？這么大了還不找對象，你家里人不催你嗎？“表哥竟害羞得有些無法回答人家，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當時我跟二表哥，也就是表哥的親弟弟都在上高中，那時我剛從家里復學，特別喜歡鉆研哲學問題，差不多每隔一個月，就能想出很多”人生哲理“來，放假回家的時候，我就會跟二表哥一起討論。說是討論，倒不如說我向他灌輸我的一套理論。那時候我們也會常常討論表哥的婚姻問題，覺得表哥有些膽小、不太勇敢，就一起商討如何想辦法讓表哥早日找到媳婦。我記得當時還推薦了幾本書，打算給表哥看。我與二表哥的討論，持續了差不多有半年多的時間。

那時候，表哥因為已經離婚，新建的房子裝修得富麗堂皇，卻沒有人住，最后竟成了我和二表哥的學習和娛樂場所。我讀高中那幾年，就常常到表哥的新房子里去，學習、看電視、跟二表哥打鬧。我還記得屋子前面有兩棵石榴樹，年年瘋長，卻沒有人去修剪它；每到秋天來臨的時候，屋后習習的涼風吹進來，讓人心曠神怡。那時候，表哥為了找媳婦，常常要買很多昂貴的化妝品、西服和皮鞋裝點自己，屋子里每天都充滿淡淡的香水味道。我也清楚記得，當時二表哥趁表哥不注意，把一瓶茉莉香水噴的滿屋子都是，然后滿屋子都是茉莉香水的味道·····

那時候，表哥的父親常年在外地打工，有時候回來，就到我們家喝酒，一喝酒就跟鄉鄰聊起兒子的婚事，為兒子的婚事犯愁。當時那位曾經當過村長的鄉鄰就勸他：”沒事，全天下女人有的是，一婚的不行，咱就要二婚的······“每一次他都會喝很多，也常常待到很晚才回家。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二姨家的表姐也到表哥的廠里上班了，她看表哥遲遲找不到媳婦，就經常介紹廠子里年輕的姑娘給表哥認識。有好幾次，表姐把廠子里的姑娘約出來，跟表哥一起吃飯，最后，還是沒有談成一個。

再后來，突然有一天，聽二表哥說，有人給表哥介紹了一個媳婦，看起來還行，只是年齡有些大了，比表哥要大七八歲。那時候我正好是復學之后的第一個暑假，馬上就要讀高三了，正在跟二表哥一塊在新房子里做暑假作業。我們那段時候還在商討如何解決表哥婚姻問題的大事呢，想不到這么快就找到一個，我跟二表哥都為之歡呼雀躍。

也是在那段時間，表哥打算從鎮上的食品廠辭職，因為自己的手指不能繼續干那種活了。那時候，他特意找到我，讓我幫他寫辭職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