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娜·妮卡小姐跟我認識不過一個星期，就表現(xiàn)得很熱情，這讓我有點不太習慣。在昨天晚上之前，我跟她只見過兩次面。

第一次是在電影院，我在看一部忘記名字的電影，她坐在我旁邊。整部電影下來，她都在那里陰陽怪氣地大笑、尖叫，有時候就說了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因為旁邊沒有其他人跟她坐在一起。我討厭極了，坐得遠一點。她的大笑、尖叫、自言自語依然存在，我瞪了她好幾次，她都轉過身來朝我笑笑，然后繼續(xù)自己樂呵著。我沒有跟她說話——根本不認識她。我憤怒地拿出煙來點上，剛吸了沒幾口，就有工作人員過來勸阻我：影院不準抽煙。

我二話沒說，收拾東西，走出電影院，“這電影沒法看了”，我想。剛剛走出影院沒多遠，就聽到后面一個人跟了上來，我加快了腳步。后面的那個人跑了起來，氣喘吁吁地跑到我的前面來，一個急剎車停下——差點把我撞倒。我揉了揉眼睛，原來又是剛才那個人。

我感到沮喪，強忍著使自己平靜下來：“你也不看了？”

“對啊，這電影沒意思，對吧？”

我沒有說話。一會兒，她突然停下來，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薩娜·妮卡，剛才很不好意思！”我慵懶地跟她握手，微微笑著：“沒什么，下次看電影注意點就行了，我叫王兵，當兵的兵。”

到了一個拐彎的地方，薩娜·妮卡小姐簡單地跟我道別，蹦蹦跳跳地消失了。

第二次見面，應該是幾天之后了。我在去學校的路上走著，突然左手邊竄出一輛小型摩托，一個黑衣女人騎在上面。

“嗨！你去哪兒？我載你一程。”她摘下墨鏡，我才認出她是幾天前偶遇的薩娜·妮卡小姐。我有些高興地笑著說：

“不用了，只走很短的路就到了。”

她又把墨鏡戴上，看著我大聲說：“那我先走了，拜拜！”伴隨著一屁股煙，她加大油門，往前駛去。

昨天晚上十一點多了，她忽然給我打來電話，說想跟我聊聊。我說我沒有時間，改天吧。彼時宿舍的樓門快要關了，我下定決心不會出去的。沒想到她竟然罵了起來：

“他媽的你出不出來！出來一下能死啊！再不出來我就上去了！”

我走下樓去，宿管阿姨攔住了我：“王兵這么晚了要去哪？”

我說：“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了。”

薩娜·妮卡小姐在那里等著，東張西望。她見到我之后，面無表情。她穿一件白色碎花的連衣裙，旁邊停了一輛黑色小型摩托。

她說：“上車！”

她騎車飛快，我坐在上面，感覺車子幾乎要飄起來，有些害怕。我看著前面的夜色一點一點向后面退去，浮想聯(lián)翩。她忽然一個急剎車，我根本沒回過神來，一下子撲在她的后背上。

她回過頭來，大聲說：“你他媽不會抱住我啊！把你甩出去怎么辦！”

車子繼續(xù)疾駛在無邊無際的夜里，我不知道她要把我?guī)У侥睦锶ィ膊桓覇枴Ｐ旭偭撕芫煤芫茫K于停下車來。昏暗的燈光下，她拉著我走進一處樓，爬上樓梯。我就那樣被她拽著，一步一步地走在后面。

我們走進一間漆黑的屋子里，停下來。我默不作聲，周圍很安靜，我?guī)缀跄芮宄芈牭剿_娜·妮卡急促的呼吸。她拍了一下手，忽然屋子中間的一盞燈亮了，是那種很白很亮的光，看上去有些刺眼。光線直射到下面，在光束的周圍，還是一片漆黑。看起來這間屋子很大，漫無邊際的大。燈光底下，是一張桌子，鋪一塊碎紅花白色布料的桌布，擺著一束花，兩杯咖啡。

薩娜·妮卡說：“坐吧！”

我回過神，走到桌子前，坐下來。妮卡也在對面坐下來，顯得很優(yōu)雅。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擺弄著咖啡，抬起頭，看著我。燈光下，薩娜·妮卡小姐顯得有些楚楚動人。

妮卡：說吧，你上幾年級了？

我：四年級。

妮卡：快畢業(yè)了吧？

我：嗯。你呢？也在讀大學嗎？

妮卡：我也讀過大學，讀了兩年就不讀了。

我：為什么？

妮卡：被開除了。

我：啊？不會吧？

妮卡：我殺了人。

我：啊···你別嚇我···你真的殺了人嗎？

妮卡：逗你呢····說說你吧，找工作沒？

我：沒有。你現(xiàn)在在工作嗎？

妮卡：我也沒有工作。

我：哦。

這時，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妮卡低下頭，用匙子輕輕攪拌著咖啡，杯子里冒著絲絲的熱氣。我看著她，心里不再想著什么。過了一會兒，她撥弄了一下頭發(fā)，也看向我。

妮卡：看著我干嘛？

我：我不知道。

她似乎沒有了先前的活潑，看起來有些憂郁了。她再次低下了頭，抿一口咖啡。

妮卡：你有沒有女朋友？

我：之前有，分了。

妮卡：哦。

我：你多大了？

妮卡：你問這個干嘛？

薩娜·妮卡小姐經我這一問，似乎又有點精神了。

我：沒什么，隨便問問。

妮卡：我比你大。

我：我25歲了。

妮卡：以后叫我姐姐吧，我比你大一歲。

我：我不喜歡叫別人姐姐。

妮卡：你有病！

我：你才有病呢！

這時，妮卡小姐竟哈哈大笑起來，我有些不知所措，一下子，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然而我又故作平靜起來。

我：你笑什么？

妮卡：我笑你小孩子氣啊，哈哈哈！

我：你有男朋友嗎？

妮卡：沒有。

我：你從來也沒有談過？

妮卡：從來沒有。

我沒有繼續(xù)說話，拿出一支煙來，點上。

妮卡：給我也來一支吧！

我沒有想太多，有些機械地遞給她一支煙。她點煙很熟練，看起來像那種優(yōu)雅的女性。她有些調皮地吐一個煙圈到我的臉上，我沒有回避，笑了笑，不再看她。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