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荼醒來已是晌午，她正疑惑自己為何會在床上，就聽門扉吱嘎一聲響。

“小姐，你醒了？”

芍藥端著飯菜放在桌子上，“快吃點東西吧，你都快一天沒進食了。”

“芍藥。”

姜荼整理好衣衫，踩著繡鞋來到桌前坐下，“我記得我是趴在石墩上的啊？”

說起這個，芍藥就來氣。

“小姐，是那個登徒子。”

登徒子？

芍藥拳頭被捏得咯吱作響，憤憤道，“他趁小姐你睡著，把你抱進的屋子。”

“下次再讓我見到那兩人，我就......”

姜荼夾著菜的手微微一頓，掩著口啞笑道，“你就咋樣？”

“我就......我就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筷子被搭在碗沿，姜荼拉過芍藥的手，一臉真誠，“芍藥，我覺得你可能打不過他倆。”

“你想想，那謝渝安是定遠侯府的小公子，定遠侯英勇善戰，你覺得他就可能沒被耳濡目染？”

“再說到那個沈公子，好歹也是鹿登書院的人，鹿登書院對于男學士的要求向來苛刻......”

“停！”

芍藥面露難色，攪動著食指，興致懨懨，“行了，小姐，我發現我打不過他們其中一個。”

嗓音有些焦急，“可是——”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保護小姐！”

姜荼撫著芍藥的腦袋，輕聲安慰道，“你現在打不過不代表以后不可以啊。”

聞言，垂下的髻子揚起，芍藥眼睛亮亮，“小姐，你是說我還有機會。”

“當然。”

姜荼點著腦袋，“聽說城郊習武館那邊正缺雜役。”

“那創館之人據說是一位學問極高女大夫，初心也是希望天下女子可以擺脫夫家的暴力，讓女子能有自己選擇命運的權力......”

“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可以為你推薦一下。”

芍藥疑惑道，“推薦？”

姜荼解釋道，“我與那人恰好有點交情罷了。”

上次是一個藥鋪內酣睡的老翁，這次小姐居然還認識一位習武的女大夫。

芍藥不得不承認，即便自己是最早發現姜荼清醒的人，日日的相伴卻讓她依舊看不透姜荼。

不過她也相信，姜荼不會害她。

“好。”

下定決心后，芍藥緊握著姜荼的雙手，“小姐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芍藥暗自下定決心——小姐有好多的事要做，自己也一定不能拖了后腿才行。

“哦，對了小姐。老夫人那邊要你吃完后過去一趟。”

姜老夫人？她叫自己過去估計是想問問姜謝兩家的婚事吧。

原著里，也是這位姜老夫人站出來護住即將被滅族的姜家。

姜荼自然不會覺得自己之前的小伎倆真的可以躲過這位的眼睛。

畢竟這位，可是鹿登書院第一任山長的女兒......

.......

“大母、母親。”

姜韻朝面前的兩人躬身問候，粉色的衣擺上還沾著幾滴泥水，看得出是斂著今早的露水趕回來的。

枯瘦的手搓捻著手里的木珠，姜老夫人輕掀起眼皮，眉心緊鎖。

似有些意外，語氣帶著不悅“是你叫韻兒回來的？”

杜桂芳道，“我尋思著，既然要給謝家交代，那韻兒陪著姜姐兒去總歸要好點的。”

姜老夫人睨著眼，“你就不用找些理由來搪塞我了，心里打著什么算盤我會不知道？”

瞥了眼垂著頭的姜韻，繼續說道，“你不過是想讓韻兒再去一次姜家，看能不能入謝家那位大公子的眼罷了。”

“你有多想把韻兒嫁出去我管不了，說到底你才是她的母親。但如果你把主意打到姜荼頭上......”

“你既然能坐上這姜家主母的位置，我自然也可以把你拉下來——”

杜桂芳面色一僵，手帕輕掩著面，尷尬笑道，“母親這是什么話。”

“我把姜姐兒和韻兒一樣，當作自己的親女兒......”

姜老夫人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對著姜韻點頭，“韻兒，你先坐下吧。”

“你阿姐她一會兒就到。”

姜韻忍不住輕聲問道，“阿姐她，真的好了嗎？”

姜母面帶慈祥，“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淡藍的羅裙曳過門欄，青絲分股挽結，余發自然落于肩頭，顯得少女更加溫柔。

姜老夫人看著來人，臉上笑意更盛，“是阿荼來了。”

“大母。”

姜荼輕聲喚道，目光轉向一旁的杜桂芳時，微微頷首，嗓音清潤：“杜夫人。”

這一聲稱呼落下，杜桂芳指尖倏地收緊，袖口的錦緞被她攥出幾道褶皺。

察覺到身旁姜老夫人投來的目光，她勉強扯出一抹笑意，語氣里卻藏不住那股子尖酸，“姜姐兒這氣色，倒真像是大好了。”

“不過——”她眼尾一挑，故作關切地嘆息，“怎么連稱呼都糊涂了？你該喚我一聲‘母親’才是。”

姜荼垂眸不語，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陰影。

姜老夫人見狀，目光在姜荼和杜桂芳之間游移片刻，適時開口打斷：“阿荼身子剛愈，一時記岔了也是常理。”

接著朝姜荼開口，“這眼下你一痊愈，照理應該和謝家長子成婚，只是......”

她頓了頓，瞥了杜桂芳一眼，“你母親與謝家夫人商議，想著你先前病著，便提議將這婚約改定給了韻兒。”

“今日喚你來，也是想聽聽你對此事的看法。”

屋內一時靜極，連窗外風拂過竹葉的沙沙聲都清晰可聞。

姜荼抬眸，唇角噙著一抹淺笑，聲音不疾不徐：“既然是我的婚約，不如……大母就交由我自己去處理吧。”

她目光一轉，落在始終低著頭的姜韻身上，笑意深了幾分：“妹妹可愿與我同去？”

姜韻指尖一顫，緊攥的拳頭緩緩松開。她怔然抬頭，恰好對上姜荼那雙含笑的杏眼，一時竟忘了言語。

她為何要叫上自己？難道不怕自己從中作梗？

姜老夫人隨聲附和道，“當然可以。”

“韻兒，你剛從書院回來，若沒事，不如帶著你阿姐熟悉這城里的地界。”

姜韻耳尖泛起紅暈，慌忙埋下頭，聲音細若蚊吶：“好、好的，大母……”

急急補了一句，“我會照顧好阿姐的。”

姜老夫人瞧著姐妹倆這般模樣，不由欣慰地笑了：“好、好，你們姐妹多相處，總是好的。”

唯獨杜桂芳面色陰沉，死死盯著自家女兒那副怯懦模樣，恨恨咬牙，從牙縫里擠出一聲低罵：“沒出息的東西！”

姜荼眸光微轉，溫聲問道：“杜夫人可是覺得這安排不妥？”

杜桂芳猛然回神，臉上硬生生擠出一絲笑：“怎會？”

“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便這么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