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凌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開。他總覺得，這個看似柔弱的小道姑，似乎掌握著什么驚天的秘密。

而此時的朱景軒，正站在天香園的梅樹下，看著飄落的梅花。他的心中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蘇震的案子，他一直以為已經(jīng)塵埃落定。可如今，那個罪臣的女兒卻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朱景軒揮退了所有人，連趙威都被他打發(fā)走了。殿內(nèi)燭火搖曳，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往日里總是讓趙威留下伺候，今日卻讓展如明伺候。這個變化讓展如明既驚喜又忐忑，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

展如明殷勤地為朱景軒倒茶，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瓷器。茶水的熱氣裊裊上升，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一縷白霧。他又小心翼翼地磨墨，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儀凌大步走進殿內(nèi)，單膝跪地：“回稟陛下，蘇瑾已被關(guān)入詔獄?！?

朱景軒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他的眼神深邃如潭水，看不清情緒：“她可有怨言？”

儀凌沉默片刻，將蘇瑾一路上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復(fù)述：“她說，她爹是被人陷害的，總有一天真相會大白于天下。還說，即便被關(guān)進詔獄，她也不后悔?！?

朱景軒聽完，嘴角微微抽動，目含不易察覺的怒意：“她就這般篤定，她爹是被人陷害的？”

儀凌低頭不語，他知道這個問題并不需要回答。

殿內(nèi)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燭火偶爾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朱景軒轉(zhuǎn)頭看向展如明，聲音里帶著幾分試探：“展公公，你來說，歐琰和蘇震是否真的冤枉？”

展如明彎著腰，像是要把自己折成兩截。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得查清當年那兩個案子是不是冤案。若是冤案，他們自然冤枉；若不是冤案，又何來冤枉之說？”

朱景軒站起身，在殿內(nèi)來回踱步。燭光隨著他的走動忽明忽暗，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的面色陰沉如鐵：“當年是朕指派蘇震復(fù)查的案子，本該輕易了結(jié)，卻被他們攪得滿朝風雨。即便無罪，這也是大過！”

“陛下說得是。”展如明連忙附和，眼角余光小心觀察著朱景軒的表情。

朱景軒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對著兩人：“若是此時重查，豈不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儀凌依舊保持著跪姿，一言不發(fā)。作為執(zhí)行者，他就是個聽話的工具人。

展如明看了看儀凌，又看了看朱景軒，小心翼翼地建議：“陛下若是為難，不如先問問內(nèi)閣大臣們的意見？”

朱景軒眼前一亮，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他立即召集了內(nèi)閣大臣商議，卻沒想到這一召集就捅了馬蜂窩。

內(nèi)閣一聽是歐琰的案子，立刻吵作一團。有人拍案而起，有人搖頭嘆息，還有人面露憂色。

“此案關(guān)系重大，必須立即復(fù)查！”一位大臣激動地說道。

“不可！此時重提舊案，只會引起朝野動蕩?！绷硪晃淮蟪剂⒓捶磳Α?

“眼下春闈最為重要，其他事都得往后放?！?

“是啊，明日春闈就結(jié)束，不如等考完再議。”

“蘇震之女還在詔獄，豈能拖延？”

“她私逃在外本就有罪，先給她扣個欺君大帽子?！?

朱景軒看著爭吵不休的大臣們，暗自嘆氣。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這也是他一向不愿問內(nèi)閣意見的原因。

而此時的詔獄內(nèi)。

蘇瑾被安排在一間單獨的牢房，四周墻壁斑駁，散發(fā)著潮濕的氣息。屋內(nèi)有個石頭打造的床鋪，上面鋪著一層發(fā)黃的稻草。角落里放著一張破舊的桌椅，還有一個散發(fā)著異味的馬桶。

高窗透進來的光線昏暗，勉強能看清室內(nèi)的情況。蘇瑾一進去就宣布：“我要辟谷！”

蘇小灰從高窗溜進來，落在她肩上。它內(nèi)心暗自嘲諷：【不是說你帶了一堆零食嗎？】

蘇瑾眼睛一亮，露出狡黠的笑容：【你懂什么，這環(huán)境多適合修煉！在山里辟谷總是半途而廢，這次一定能成功?！?

她先把床上的稻草掃干凈，又用衣袖仔細擦拭了一遍床面。這才從懷里掏出蒲團，盤腿坐下。

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左右都是空牢房，只有遠處才有人影。陰暗的走廊里不時傳來老鼠的窸窣聲。

蘇瑾滿意地點頭：【儀凌倒是照顧我，給安排了個好位置。等出去送他張護身咒吧。】

【你先想想怎么出去吧?！刻K小灰提醒道，尾巴輕輕擺動。

【放心，最多流放邊疆。一張護身咒還是拿得出的?！克f這話時語氣輕松，仿佛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她閉上眼睛開始修煉。等再次睜眼時，牢房已是一片昏暗，只有外面透進微弱的燈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門口放著一碗粥和一個饅頭，都散發(fā)著餿味。粥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皮，饅頭硬得像石頭。

蘇瑾走過去查看，用手指戳了戳那個硬邦邦的饅頭：“這么冷的天氣都能餿，你們是存了多久？”

她抬頭看向暗處的獄卒，聲音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你們這么壞，專門放餿了給犯人吃？”

獄卒被她的話激怒，厲聲喝道：“閉嘴！再多嘴明天連這點吃的都沒有。”

蘇瑾搖頭嘆息：“人心不古啊，欺負弱小還浪費糧食?！彼恼Z氣里帶著幾分真誠的惋惜。

她剛躺下沒一會兒，就見幾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在那碗粥邊打轉(zhuǎn)，時不時發(fā)出吱吱的叫聲。

正看得入神，忽聽腳步聲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寂靜的牢房中格外清晰。

腳步聲由遠及近，火把的光芒穿透黑暗，在潮濕的石壁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

趙威來了。

給趙威打燈的內(nèi)侍看到蘇瑾時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讓趙杜謙親自來審問的犯人竟是個年輕女子。他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卻被趙威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趙威身穿醬紅色錦衣站在牢門外，面無表情地打量著蘇瑾。他的目光冰冷，仿佛在看一件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