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墨衛見狀,也紛紛跪下表態。軍營外的空地上,跪滿了身著青衣的漢子。
蘇瑾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在大明朝,軍籍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除非當了大官或得到皇帝特赦,否則根本無法脫籍為良。更何況像阿武這樣的,一人從軍,全家都將成為備選軍人,子子孫孫都逃不開這個命運。
軍營里傳來士兵操練的聲音,刀劍相擊,喊殺震天。遠處海面上,幾艘戰船正在巡邏,桅桿上的旗幟在海風中獵獵作響。
“諸位放心,”王何繼續道,“入籍后會分到良田,海東衛以屯田為主,像這次剿匪的情況并不多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平日里該怎么過還怎么過,若是真要打仗,照樣能立功還能分到好處,不吃虧的。”
墨衛們這才露出幾分笑意,但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唯獨阿武依舊沉默不語。
蘇瑾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走近輕拍阿武肩頭:“好歹一起出生入死過,臨走前我送你們每人一張護身咒吧。”
阿武聞言一震,連忙躬身:“多謝五松道長,日后若有差遣,阿武定當赴湯蹈火。”
其他墨衛也紛紛表態:“但為恩人,粉身碎骨!”
蘇瑾看著他們誠摯的模樣,心中一暖。這些人雖然曾經誤入歧途,但本性并不壞。她從袖中取出一疊符紙,又決定多送一張招福符。
一旁的王何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他輕咳一聲,對阿武等人道:“去認一下誰是你們的親眷,然后隨我回軍營。”
待眾人散去,王何轉向蘇瑾:“五松道長是哪里人士?”
“江西。”蘇瑾隨口答道。
“口音卻不像。”王何瞇起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
蘇瑾微笑道:“我是青云崖學宮的學生。”她說這話時神色自若,絲毫不懼對方的盤問。
清微適時走來,她一身素衣,面容清冷:“王千戶覺得我是哪里口音?”
王何神色一凜,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清微大師與五松道長相識?”
“她是我師妹。”清微淡淡道。
王何連忙抱拳:“方才多有得罪。”他的態度瞬間恭敬了許多。
蘇瑾擺擺手,她看得出這位千戶心地正直,雖然將阿武等人帶入了一個坑,但總比死路強。而且從他處理事情的方式來看,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官。
“不乘勝追擊剿滅其他倭寇嗎?”蘇瑾問道。海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隨手將其攏到耳后。
王何嘆息:“非我一人之力可為。”他的語氣中帶著無奈。
“朝廷不同意?”
“海盜不能久居陸地,朝廷覺得無傷大雅。況且出兵需要軍備、海船和糧草,都要朝廷撥款。”王何解釋道,“現在國庫并不寬裕。”
蘇瑾眼珠一轉:“水匪為禍已久,大本營里的財寶應該不少吧?”她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王何失笑:“道長想得太簡單了。就算打下大本營,也未必能找到財寶。聽聞這些海盜大多將財寶藏在倭國。”
蘇瑾若有所思,拉著清微轉身就走。海風吹起她的道袍,獵獵作響。
“師姐,”蘇瑾壓低聲音,“假如我跟官兵一起端掉賊窩,他們會不會分我一些錢啊?”
清微瞥她一眼:“你很缺錢?”
“誰嫌錢多呢?”蘇瑾眨了眨眼。
清微神色一冷:“這次武林盟和天師府出手,是因為倭寇最近屠了兩個村子,還殺害了三位俠士。這群倭寇中不光有身手了得的流浪武士,還有巫女和陰陽師。”
蘇瑾神色一肅:“該殺!”她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憤怒。
清微轉身離開:“于是我們動了手。”她的背影清冷而決絕。
蘇瑾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突然追上清微:“師姐,去沈州府的事能不能晚幾天?我還有點事要辦。”
得到清微的同意后,她決定去找王何談談,這些倭寇的藏寶點,說不定真能找到些好東西。
抱著小黑貓,蘇瑾輕快地去尋人了。海風中,傳來她輕聲哼唱的小調。
王何站在海灘上,目光在俘虜中逡巡。晨光熹微,海風裹挾著咸腥氣息撲面而來,遠處的海平面上,幾艘戰船隨著浪濤起伏。
這些人需要分門別類,普通海盜可以收編為軍戶,連帶著家眷一起;倭人和其他國籍的人則要分開關押。至于寧西這樣的罪大惡極之徒,自然是要殺頭示眾。忠馬家的公子倒是可以換取贖金,零星抓到的幾個影衛,也都要上斷頭臺。
海灘上人聲嘈雜,俘虜們跪在沙地上,有的低聲啜泣,有的面無表情。士兵們來回巡視,刀劍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蘇瑾正要找王何說話,忽聽身后馬蹄聲響。她回頭望去,只見十幾騎從海灘遠處疾馳而來,揚起的沙塵在晨光中形成一道金色的簾幕。為首一人身著官服,腰佩長劍,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氣勢不凡。
王何見狀,立刻帶人越過蘇瑾迎了上去,腳步匆匆:“小的參見大人。”
那人翻身下馬,正是瞿守征。他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周圍的場景:“寧西可是拿住了?”
“回大人,是武林盟和天師府相助,才擒獲此賊。”王何恭敬地回答,眼角余光瞥見蘇瑾正站在不遠處。
“可確定他就是青龍島的匪首?”瞿守征皺眉追問。
“千真萬確。此人背后有倭國東港忠馬家支持,我們還抓獲了一名忠馬家公子。”王何指向遠處被重兵看守的一群人。
瞿守征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怒意:“好大的膽子,把我大明當什么地方了?人關在何處?”
“已押在船上,準備解回軍營處置。”
“為何不直接回營?”瞿守征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質疑。
王何解釋道:“江湖俠士和道長們不愿與官府多有牽扯,故在此處稍作休整。”說話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配刀。
瞿守征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你與這些江湖人聯手,辦得不錯。這是賞銀,去城里設宴犒勞他們。”
說著遞過一個沉甸甸的錢袋,袋口露出幾枚銀錠的光澤。
王何面色變幻,帶著一絲猶豫。還未開口,瞿守征已拍了拍他肩膀:“放心,這功勞少不了你的。鄧謙,還不快去整隊回營?”
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武官應聲而出,帶人接管了船隊。士兵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清點人數,整理物資。
蘇瑾冷眼旁觀這一切,心中暗惱。這瞿守征輕蔑的態度,令她極為不快。
她本想將海圖交給王何,此刻卻改了主意,纖細的手指輕輕一動,把圖紙重新收入幻境界域。這種人,還是別讓他得了好處。
王何送走瞿守征,轉身問道:“五松道長找我何事?”
蘇瑾轉身就走,“無事了。不過,千戶大人的慶功宴,可別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