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枚·沉船遺光
晨霧未散,阿汐駕著葫蘆舟駛向沉船灣。海面浮著層黏膩的油膜,折射出七彩光暈,仿佛魔君吐出的毒涎。漣兒蜷在少年衣襟內,鱗片隨呼吸明滅,如暗夜螢火。
“這沉船是三十年前'星槎號'的殘骸。“漣兒的聲音透過海風傳來,帶著幽深回響,“當年它載著十二枚星貝前往璇璣宮獻禮,卻在黑潮初現時被拖入深淵...小心!“
話音未落,船底突然擦過某種硬物。阿汐俯身望去,見水下橫亙著半截桅桿,纏滿發光海藻。藻絲間浮沉著琉璃燈籠,燈罩內蜷縮著干枯的鮟鱇魚——它們的發光器仍固執地亮著,像一群溺亡的螢火蟲。
“星貝在底艙的銅箱里?!皾i兒吐出光球,瑩藍光暈中現出銹跡斑斑的艙門。阿汐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咸澀的海水灌入耳道,壓迫感如巨掌攥緊胸腔。
銅箱臥在艙室角落,覆滿藤壺與管蟲。鎖孔竟是一尾石雕飛魚,魚目空洞,翅鰭卻精細如生。阿汐掏出備好的磷蝦餌料,蝦肉甫一觸及魚口,石雕便發出齒輪轉動的吱嘎聲,宛如老嫗咳嗽。箱蓋轟然彈開,驚起一群透明盲蝦,它們觸須相碰傳遞著無聲的恐慌。
躍出銅箱的是一只貝殼拼合的信天翁。螺鈿翅羽抖落漫天星沙,每粒沙中皆封存著星槎號船員的記憶殘片:舵手臨終前緊握羅盤,廚娘將星貝藏入腌魚桶,船長與黑潮中伸出的觸腕搏斗...信天翁長喙銜來翡翠羅盤,指針震顫著指向云崖之巔。
“第二枚星貝在雷鳥巢中?!皾i兒輕觸羅盤,盤面浮現雷霆交織的幻象,“但要當心,雷鳥是璇璣宮舊時的守門靈獸,被黑潮魔化后...“
阿汐握緊羅盤,掌心月牙疤隱隱發燙。葫蘆舟即將駛離沉船灣時,他回頭瞥見桅桿陰影中浮出團瀝青狀物質,隱約凝成裹著襤褸黃袍的人形。
第二枚·雷崖星火
云崖矗立如天神斷劍,崖頂終日籠罩雷云。阿汐以海藤編成軟梯,藤條浸過鮟鱇魚油,在狂風中繃成一張顫抖的弓。雷鳥巢筑在峭壁凹陷處,以沉船龍骨為基,綴滿海盜骷髏與珊瑚枝。
“雷鳥嗜食電鰻,每日辰時會離巢捕獵?!皾i兒縮在阿汐耳后提醒。少年將螢粉撒入巖縫,粉末遇潮氣泛起幽綠磷光。辰時一到,巨禽果然振翅離巢,翎羽摩擦迸出藍白電火,映得半壁山崖亮如白晝。
阿汐攀至巢穴邊緣,見第二枚星貝裹在雷鳥的絨羽中,表面流轉著雷紋。他伸手欲取,巢中突然滾出顆人頭大小的卵——蛋殼透明如琉璃,內中蜷縮的雛鳥竟生著人面魚尾!
“是黑潮污染了靈獸血脈...“漣兒鱗片炸起。此時天際傳來厲嘯,雷鳥提前歸巢!阿汐急中生智,將剩余螢粉拋向空中。沾光的翎羽化作星河,星貝感應月華,驟然化作銀梭刺破云靄。
雷鳥怒嘯掀起颶風,少年緊攥星貝墜向怒濤。千鈞一發間,貝殼信天翁俯沖接住他,螺鈿翅羽掠過海面劃出銀河。身后雷云炸響,隱約傳來非禽非獸的泣聲,似哀悼又似詛咒。
第三枚·珊瑚幻境
珊瑚迷陣位于璇璣宮舊址外圍,彩虻魚群織就斑斕幻象。阿汐劃舟入陣時,海水忽而馥郁如蘭,忽而腥臭似腐尸。
“左滿舵!“漣兒尾鰭拍打水面,“右舷有漩渦暗流!“
繞過一叢蛇形珊瑚,眼前豁然現出宴會廳幻景:水晶長桌擺滿瓊漿玉露,鮫女們輕歌曼舞,龍女頭戴星貝冠冕含笑舉杯。阿汐伸手欲觸琉璃盞,卻被漣兒一尾鰭抽醒:“迷魂幻境,專噬貪妄之心!“
真實星貝嵌在巨型硨磲內,蚌殼緊閉如鐵獄。阿汐以海藤纏住硨磲,藤條卻被分泌的酸液蝕斷。情急之下,他割破指尖,血珠滴落處,硨磲竟溫柔綻開——蚌肉深處臥著枚星貝,紋路與他掌心的月牙疤嚴絲合縫。
“守月人之血...“漣兒喃喃。蚌肉突然痙攣,將阿汐卷入內壁。黏液腐蝕著他的麻衣,星貝卻迸發清輝護住心脈。掙扎間瞥見硨磲殼內刻滿細小文字,記錄著初代守月人剖心飼蚌的秘辛...
脫困時夕陽已沉,迷陣外漂浮著瀝青狀物質,凝成黑袍人影遙遙窺視。信天翁俯沖驅散黑影,代價是螺鈿長喙崩裂半截。
暗潮涌動
夜泊荒島時,阿汐在篝火端詳三枚星貝。它們懸浮成三角陣型,投射出的光幕顯現出更多璇璣宮秘史:月光紉機以龍女心竅為軸,十二鮫女血脈為經緯;黑潮魔君本是紉機下的暗影,因貪噬星髓墮為濁魔...
“還剩九枚?!皾i兒輕觸光幕,影像忽被黑霧浸染。霧中浮現魔君真容——其面龐由萬千溺亡者五官拼湊,口吐濁息污染星貝投影:“小守月人,且看你救得快,還是本君蝕得疾...“
阿汐猛然驚醒,發現潮水漫至足邊。淺灘上印著串非人足跡:前三趾如鳥爪,后兩趾似蛙蹼,一路延伸至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