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棋不由的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起這位長嫂。
早在成親前,陸觀棋的眼線就回稟,裴忘宜逃婚了。裴家是落雁城的首富,雖然裴老爺去世,可作為裴家唯一的女兒,是有資本挑選自己的如意郎君。
換句話說,裴忘宜不愿意嫁到陸家,怎么現在似乎非常適應陸府長媳的身份呢。
難道短短幾天之內,人就會有如此之大的變化?
從正廳出來,嚴若敏和陸觀棋朝他們母子二人的‘韶光苑’走去。
路上,嚴若敏道:“裴家小姐果然如傳言般樣貌出眾、大方得體,等過幾天,娘去找她商量,看看能不能為你說門親。”
“娘,大娘對我們母子二人處處為難提防,你別去找了。反正我又不想成親。”陸觀棋抱著雙臂,邁過游廊之間的一處石板。
嚴若敏不這么認為:“你大娘的防備,娘都理解。兆松是嫡長子,可癡癡傻傻,難以接手陸家。而你在皇城司任職,幼時與還是皇子的皇上一同念書習武,深得皇上欣賞,她是怕你會搶了兆松的風頭和地位。現在好了,裴家小姐才貌雙全、娘家又富可敵城,你大娘稱心如意應該不會刁難我們了。我看你大嫂面善,若我找她商議,她應該能幫忙在你大娘面前說幾句好話。你都十九歲了,時候成親了。”
陸觀棋懶得再勸,母親就是這樣,一生至純至善,不管如何被陸夫人一脈欺壓,都能替人家找出理由。他停下步子,道:“我去皇城司了,晚上和慎行回來吃飯。”
望著兒子的背影,嚴若敏無奈的搖搖頭。
走進審訊室,王璠已然不堪刑罰,耷拉著腦袋,若不是有繩子捆綁,整個人根本撐不住。
嚴慎行看到陸觀棋后收起鞭子,道:“大人,王璠什么都不肯說。”
陸觀棋示意一旁的親從官用冷水潑醒他。
王璠醒了。
迷迷糊糊看清來人,他冷笑一聲:“令人聞風喪膽的皇城司也不過如此嘛,只會逼老百姓的供,呸!”
陸觀棋道:“只要你告訴畫師,宋清荷的樣貌,我就可以放你走。”
“我壓根就沒見過她,怎么會知道她長什么樣?你要殺就殺吧,不用找借口。”
陸觀棋盯著王璠看了一會兒,對嚴慎行道:“放了他吧,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宋清荷的下落。”
此人是宋清荷唯一的親人,放了他,連宋清荷的一張畫像都沒有,想要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嚴慎行雖然不解,可也還是照著做了。
兩個親從官把王璠松開,一人一邊架著,給他拖了出去。
審訊室只剩他們兩人后,陸觀棋道:“派人跟著王璠,就算宋清荷不找他,他也會去找宋清荷。”
丞相府后宅,雎爾齋。
雎爾齋是陸兆松所住院子,和陸夫人的錦繡齋緊挨著,是整個陸府地位最大、環境最好的兩處地界。
此刻,宋清荷跟在陸夫人身后,兩人順著游廊踱步。
“忘宜。”榮國公府出身的陸夫人雖然已經年近四十,可保養得當,儀態端莊,一手常握佛珠,頗有大戶主母的氣度。
“娘。”宋清荷應聲。
“剛才你也見到嚴姨娘和她兒子了。你覺得嚴姨娘人如何?”陸夫人問。
“嚴姨娘雖然生得美嬌可人,可她身上少了一分大戶人家女主人的雍容華貴,所以說,妾,只能是妾,上不了臺面。”宋清荷垂著眼睛,面無表情倒顯得情真意切。
宋清荷的話完全出乎陸夫人的意料,陸夫人停下步子,轉身面向她。
“我聽說,忘宜在裴家,是庶出。”
“是的,忘宜生母是妾室,在忘宜十歲那年去世,承蒙大娘不棄,悉心教導,才有忘宜的今天。”宋清荷說這話時,她想到了孟南曦,想到她被房梁壓在大火中望向自己的眼神。
是希冀,是愛,是決絕。
陸夫人滿意的眼神落在宋清荷臉上,道:“恪守本分的妾室才值得憐愛。逾越了,就不好。現在你嫁給了兆松,那我們就是關系最為緊密的同盟。不妨告訴你,嚴姨娘生性懦弱,只求安穩度日,倒也無妨。只是她的兒子,陸觀棋,絕非善類。”
聽到陸觀棋的名字,宋清荷心頭一緊。
陸夫人繼續道:“我有兩子,兆松墜馬受傷,心智宛如五六歲的小兒。成業性子急,不夠穩重,但總歸是我的親生兒子,是兆松的親弟弟,我對他是放心的。陸觀棋就不一樣了。從小他就精明,越長大城府越深,官拜至皇城司使,說明他心狠手辣。老爺嘴上不說,可我也知道,老爺對他期望很大。我不管他陸觀棋在外和皇帝有多好,能做到什么官職,在陸家,一切都只能是兆松的。”
陸夫人幾乎是咬著后槽牙說的最后一句話,她道:“以后,你要幫我盯緊了嚴姨娘和陸觀棋,絕對不能讓庶出一脈有翻身的機會!知道了么?”
若論對陸觀棋的恨,宋清荷完全不輸陸夫人。“忘宜明白。陸家是兆松的,沒人能搶走。”
陸兆松抱著一只蹴鞠從月門進來,眼睛到處找人,看清宋清荷后他開心的招手,大聲喚道。
“姐姐!”陸兆松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把懷里的蹴鞠雙手遞到宋清荷面前,熱情的說道:“姐姐,斕嬤嬤給的,我們去玩兒吧。”
陸夫人假裝責怪:“這孩子,有了媳婦忘了娘,都不和娘打招呼么。”
陸兆松收回手,用右手撓撓后腦勺,不大好意思:“對不起娘。”
陸夫人笑著問道:“喜歡爹娘給你找的媳婦么?”
陸兆松想起昨晚的翻花繩,他用力的點頭:“喜歡,姐姐可好了。”
“喜歡就好,娘這輩子別無他求,你能過得開心就行。”陸夫人看著兒子,不禁紅了眼眶。
曾是人人稱贊的翩翩貴公子,怎么就成了如今這模樣。
陸夫人微紅的眼眶被宋清荷看去,她鄭重道:“娘,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