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塵皺眉思索起來。

很快就想到了緣由——

只怕是因為《玉念訣》的緣故。

這么多年的時間里，它一直在修煉這門功法。

除了《玉念訣》，它也實在沒有造成如此大影響的元素了。

雖然它還會障煙術和一部劍訣，可問題是這些只是術法，對身體和修為的影響半點也沒有。

“看來《玉念訣》對修煉好處頗大，日后不可懈怠才是……”

武塵心頭大為振奮和慶幸道。

“如今我已擁有五十年道行，距離跟那羊妖分別也足足過去了三年多，也是時候該去一趟妖市了！”

若是再加上那把法劍，自保完全綽綽有余。

武塵于是再不猶豫，立刻收拾了東西，往那黑背羊妖指點的方向而去……

……

蜿蜒崎嶇的山路如同巨蟒般沒入前方蒸騰翻滾的黑霧中。

那霧并非尋常水汽，凝滯如粘稠的墨汁，散發著腐朽草木混合著鐵銹與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氣息。

武塵停在瘴氣邊緣的一塊黑色巨巖之后。

“這就是那老山羊所說的黑瘴窟么……”

練氣五層加上那柄暗藏的法劍，應該足以護自己。

它伸出爪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捺住拔出法劍的沖動。

那兵器是底牌，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人類的，太過顯眼，不能輕易暴露。

最終它還是快速掐訣，頃刻便“彭”的一聲白煙彌漫，幻化成一條大蟒。

接著又悄然運轉起《玉念訣》。

一絲清涼感在識海深處流淌，驅散了因瘴氣與環境帶來的煩躁不安。

武塵又將一件用自己換下的、沾染了塵土和草汁的舊獸皮匆匆裹在身上，努力收斂自身微弱的妖氣，看起來更像一個混跡妖界已久的老牌蛇妖。

做完這一切，它才操縱著障煙術，同時兩只兔腳慢慢挪動，令障煙術所化之蛇看起來像游走一般，朝遠處的入口而去。

甫一進入，感官瞬間被扭曲擠壓。

光線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一些角落里不知名的礦石，或攤位上奇特的器物散發著的各色光芒，勾勒出各個攤主奇形怪狀的輪廓。

腳下的路并非真正的路，更像是被踩踏出來的，還覆蓋著濕滑苔蘚和黏膩油污。

空氣污濁刺鼻，混合著濃烈的血腥、腐爛皮毛、詭異的香料味以及各種煉材、藥物散發的刺鼻辛香，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味。

嘶嘶……吱吱……哞……咕嚕嚕……

各種非人的低語、尖嘯、磨牙、咀嚼聲在霧氣中此起彼伏。

“攤販”們就地在巖縫、凸石或挖出的淺坑里鋪陳：

一個頂著碩大魚頭、滿身腥膻的攤主面前堆滿了形態各異、猶帶著血絲和冰霜的異獸肢體；

旁邊一個籠罩在灰袍里、只露出慘白細長手指的攤位上，則擺放著許多閃爍著微弱靈光的殘破玉簡、銹蝕金屬片；

一個沒有外皮、筋肉虬結如蛇的巨大妖物，則在兜售一盆盆通體漆黑、不斷蠕動如活物的怪異蠕蟲……

看它們身上的靈光，大多都在四十年到六十年，太高和太低的都很少。

武塵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奇珍異草混雜著骸骨，古舊器物旁堆疊著干枯的內臟，一切都在證明老山羊所言非虛——

這里龍蛇混雜，什么都能找到，什么都可能發生。

武塵需要盡快獲取所需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于是一邊走，一邊用神念飛速地掃過沿途的攤位。

大部分東西它都不敢細問。

攤主們的氣息有強有弱，但普遍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

最終在一處稍顯僻靜、由幾根巨大骸骨撐起的簡陋“棚子”下，它看到了它想要的東西——

也就是丹爐。

棚子里堆放著形制各異、材質不一的丹爐。

有布滿銅綠、幾乎看不出原本形態的古鼎，有仿佛剛被巨力砸扁、布滿裂紋的八卦爐殘骸，有散發著寒氣的冰晶小爐，甚至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巨大骷髏頭骨簡單改造出來的邪異器物……

只是或多或少都有些破損。

攤主籠罩在一團翻涌的淡紫色霧氣里，看不清具體形態，只有一雙冰冷漠然的紫色眼眸透過霧氣，毫無波瀾地看著走近的武塵。

武塵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攤主的氣息不算霸道，但不知為何透著一種極其詭異和冰冷，莫名的讓它感到害怕。

它下意識地握緊了藏障煙術下的爪子，強自鎮定，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嘶啞低沉：

“前輩，這丹爐……怎么個價錢？”

它的目光落在離它最近、一個看起來相對“完整”一些的青銅小爐上。

爐身遍布斑駁銹跡，三足卻還齊全。

“撿來的破爛罷了……”

一個仿佛碎冰摩擦般的聲音直接出現在武塵的腦海中，并非通過空氣傳播。

“看著順眼，就隨手丟塊下品靈石。看不順眼，滾。”

聲音毫無起伏，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

武塵喉嚨發干。

靈石……它身上只有兩顆，可不舍得就這么用出去。

它沉默了一下，又指了指另一座更新一些的丹爐：

“這個呢？”

紫色眼眸在武塵身上停留了兩息，目光仿佛能穿透它破舊的偽裝和障煙術的效果，直達它的本相。

“九塊下品靈石，或者……”

紫色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如同觸手般，在武塵身上一掃而過。

武塵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或者，將你身上沾染的這種氣息的東西全給我。”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玩味：

“雖然對我無用，但也能抵九塊靈石。”

一股寒意瞬間從武塵的尾巴尖直竄到天靈蓋！

這……這妖怪竟能發現自己身上的殘余丹香？！

這位攤主……恐怕根本不是普通的妖！

“若連這點東西都舍不得……”

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在它腦中響起，帶著一絲催促的寒意：

“就離我的攤位遠點。”

武塵越發恭敬了。

這種級別的妖怪，若是想要殺自己，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于是極其恭敬的點了點頭，迅速取出三顆蘊靈丹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