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周牧已站在雜役房門口。
青石板上還凝著露珠,他的皂色道袍下擺沾了星點水痕,卻絲毫不覺。
昨夜翻來覆去看系統光屏上“首徒任務:收一名藍級潛力弟子,獎勵基礎靈田培育訣+玄鐵劍胚“的提示,此刻喉間像燒著團火——他得趕在晨課開始前截住李明軒。
雜役房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霉味混著灶灰味撲面而來。
通鋪土炕上蜷縮著七八個身影,最里側的草席下露出半截補丁摞補丁的褲腳。
周牧放輕腳步走過去,蹲下身時膝蓋壓得竹席發出細碎的響。
“李明軒?!八p聲喚。
土炕上的人猛地一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彈起來。
少年蓬亂的黑發下,左眼尾還留著昨日被柳云飛推搡時磕在水桶上的青腫,見是周牧,立刻垂下眼去,手指絞著磨破的袖口:“峰...峰主有事?“
周牧注意到他縮在草席里的腳——那雙麻鞋的鞋底裂了道縫,露出沾著泥的腳趾。“跟我去演武場。“他伸手要拉人,卻在半空頓住——少年后縮的肩膀太明顯,活像只隨時要竄進草窠的野兔子。
“我不跑?!袄蠲鬈幫蝗婚_口,聲音啞得像破風箱,“昨日柳師兄說要查弟子數,我...我可以去主峰報名充數?!八鹧?,眼底浮著層水光,“但求峰主莫要送我去藥堂當苦力,我手笨,上次打翻藥罐被劉管事抽了二十鞭...“
“誰要你充數?“周牧心口發悶,原主記憶里玄劍峰從前收徒,哪個不是搶著給新弟子披紅掛彩?
他伸手按在少年瘦得硌手的肩頭上,“我要收你為徒?!?
“收徒?“李明軒的喉結動了動,后槽牙咬得腮幫鼓起,“峰主莫要消遣我?!八蝗怀堕_左邊袖口,露出手臂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原主當年給弟子刻的玄劍峰劍紋,后來弟子們離開時用刀刮的,“三年前張峰主收我當雜役,說等我練氣三層就正式收入門墻。
后來他說我根骨差,再后來...再后來他自己都搬去主峰住了?!?
晨霧被風卷散,陽光透過破窗欞落在周牧臉上。
他從袖中摸出塊墨玉牌,正是玄劍峰的傳徒令,牌面刻著的七寸小劍在光下泛著幽光:“我周牧收徒,只看潛力,不看根骨。
系統...咳,我觀你靈脈清奇,是塊能磨成劍的好料?!八D了頓,放軟聲音,“你可愿跟我學些真本事?“
李明軒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那方玉牌,像碰著什么燙人的東西似的縮回。
可他望著周牧眼底的認真,又慢慢湊近些,喉間溢出個帶著哭腔的“好“字——尾音還沒散盡,人已經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土炕上:“弟子李明軒,見過師父?!?
日頭移到中天時,周牧帶著李明軒來到后山廢棄的靈田。
荒草齊膝高,泥土板結得像塊磚,石墻上還留著前年山洪沖垮田埂的裂痕。
周牧蹲下身,指尖戳了戳龜裂的土塊,系統光屏突然在眼前彈出“靈田培育進度:0%“的提示。
“師父,這是要做什么?“李明軒攥著從雜役房順來的破鋤頭,指節發白。
“練手?!爸苣羷傄忉專h處傳來清脆的笑聲。
三個青冥宗內門弟子搖著折扇走過來,為首的柳云飛玄色道袍上繡著金紋,腰間玉牌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周峰主好雅興,帶雜役來翻土?
莫不是想靠種菜振興玄劍峰?“
他身后的黃衫弟子擠眉弄眼:“聽說玄劍峰連煮飯的鍋都要當掉了,周峰主這是要自給自足?“
周牧直起身子,目光掃過柳云飛腰間的主峰令牌——原主記憶里,這小子是主峰大長老的親傳,最會踩低捧高?!傲鴰熜謥淼谜??!八牧伺氖稚系耐粒拔遗c明軒正想試試新得的靈田術,不如打個賭?“
“賭?“柳云飛挑了挑眉,“賭什么?“
“就賭這片靈田。“周牧抬手劃了個半圓,“申時三刻前,誰能讓靈田泛青,算誰贏?!八骑w眼里的不屑,補上一句,“輸的人要給明軒道歉,承認玄劍峰弟子不是雜役?!?
“好!“柳云飛甩了甩袖子,“我倒要看看,筑基后期卡十年的廢物能翻出什么浪花?!八麤_黃衫弟子使了個眼色,“阿七,去藥堂拿最好的靈肥,再找主峰的外門弟子來當見證?!?
李明軒攥著鋤頭的手在抖:“師父,我們...我們能行嗎?“
“能?!爸苣练_系統獎勵的《基礎靈田培育訣》,指尖點在“引氣入壤“那頁,“按我教的,先運氣到掌心,再輕輕拍在土塊上。
記住,要像哄睡嬰孩那樣,慢,柔?!?
少年深吸一口氣,閉著眼將掌心貼在土上。
周牧看著他額角沁出的汗珠,聽著他壓抑的喘息,突然想起系統光屏上的提示:“藍級潛力弟子觸發專屬加成,培育效率+30%?!?
土塊在兩人掌心下發出細碎的響。
先是指尖下的泥土軟了,像泡開的舊茶餅;接著裂紋里滲出星星點點的綠意,像被春風撓醒的草芽。
李明軒睜開眼時,那抹綠已經連成線,沿著田埂爬向遠處。
反觀柳云飛那邊,黃衫弟子正把整袋靈肥往土里倒,黑色的肥料堆成小山,泥土卻泛出惡心的醬紫色。
柳云飛踹了腳肥料袋:“笨蛋!
該兌水澆!“他自己搶過水壺,卻把靈肥溶液潑得滿地都是,腐臭味混著焦糊味刺得人睜不開眼。
申時二刻,靈田已鋪了層毛茸茸的綠毯,連田埂的石縫里都冒出了野豌豆花。
李明軒跪在地上,指尖撫過葉片上的晨露,臉上還沾著泥,眼里卻亮得驚人。
柳云飛的額頭全是汗,玄色道袍后背浸成了深色。
他突然抄起腳邊的鋤頭,紅著眼要往靈田里砸:“我讓你綠!“
“慢著!“周牧的身影突然閃到他跟前,右手扣住他手腕。
柳云飛只覺腕骨要被捏碎,鋤頭“當啷“落地。
他驚覺這廢柴峰主的手勁大得離譜,冷汗順著后頸往下淌:“你...你筑基圓滿了?“
“沒有?!爸苣了砷_手,柳云飛立刻縮到黃衫弟子身后。
他望著遠處陸續圍過來的外門弟子,提高聲音,“柳師兄,愿賭服輸。“
柳云飛的臉漲得通紅,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句:“對...對不起?!?
圍觀人群里不知誰吹了聲口哨:“玄劍峰周峰主,有點東西啊!“
“就是,那雜役弟子的靈田術比主峰外門課教的還地道!“
暮色漫上山頭時,周牧和李明軒走在回峰的路上。
山風卷著草葉掠過他們腳邊,李明軒的破麻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吧嗒吧嗒“的響。
他突然轉頭,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師父,我剛才好像...感覺到靈田里有股熱流往我身體里鉆?!?
周牧笑了,系統光屏上“首徒任務完成度:100%“的提示正閃著金光。
他摸了摸腰間的玄劍峰令牌,牌面的小劍不知何時褪了灰,竟泛起淡淡青光。
遠處主峰的晚鐘響起,驚起幾群寒鴉。
有外門弟子從他們身邊跑過,邊跑邊喊:“聽說了嗎?
玄劍峰周峰主今天把柳云飛都壓下去了!“
周牧望著漸暗的天色,嘴角微微揚起——玄劍峰的風,確實該變了。